勤工儉學(上)

六、七○年代的台灣大學學子，都有著留學的願望，一則如果讀到了更高的碩士、博士學位，就能光宗耀祖；再則也能獲得理想的工作，改善自己的生活。當時留學的首選大都是美國，此外加拿大也是理想的地方，因為畢業後找工作和居留下來，都比歐洲的國家容易些。

可是當時政府的留學政策，是要有學校發給獎學金、助學金或至少免學費，才能准許留學，否則就要考過相當難的留學考試。我大學四年玩得太厲害，成績平平，沒拿到任何經濟補助，還好通過了留學考，就到美國密蘇里州的一所師範學院入學。繳納了第一學期的學費和住宿費以後，口袋裡剩下不到一百美金，只有趕緊找個臨時工了。

首先我到宿舍一樓的餐廳，找到洗碗和打雜的小工，晚餐時工作三小時，每小時九十美分。有天知道新建的學生活動中心就要開放，心想那裡的餐廳必定要招工，工資可能會較高，就去詢問，果不其然他們有不少空缺要補，洗碗、拖地、收餐盤等工作都有。

我說我曾經學過烹飪中國食品，他們認為無論中外燒菜的經驗都是可用的，於是我就拿到了煎漢堡牛肉餅的二廚工作，薪水比打雜的高一毛美金。回到宿舍後，我就帶了幾個平時常在一起的老中去申請，也幫他們都弄到了工作，於是老中幫隱然成形了。

煎牛肉餅實在沒有什麼大學問，把冰凍的肉餅從冰箱拿出來，放在半邊攝氏三百五十度的鐵板上面（另一半邊保持一百度左右，是用來保溫燒好的肉餅或烤麵包內面的），此時血水就會被煎出來，然後用平剷子把肉餅翻個身，再煎一會就行了，喜歡吃半熟的，此時剷出來夾入兩片圓形的麵包裡面就完工。很多老美喜歡老熟一點的，那就多翻面一兩次，要起士的話，就放一片早已切好的夾到牛肉餅裡而已。

動作快些的人當這樣的二廚足足有餘，只要一看就會做，唯一的苦惱是燒熱的牛油和著血水，會在鐵板上蹦跳不已，燙在手掌手臂上還相當痛，好在上手後也就習以為常。

老美還喜歡吃一種烤起士三明治（Grilled Cheese），把一片或兩片起士夾在兩片方方的土司麵包裡，在鐵板上融化一些牛油，把土司麵包兩面煎得黃黃的，中間的起士也燒軟了，又香又好吃。其他的火腿三明治也是如法炮製，簡單明瞭。

我後來發現牛肉餅煎好後，放在保溫抽屜裡面，再拿出來時還是同樣好吃，於是我就在不是很忙碌時先煎好十幾個保溫，客人來的時候，我就會問他們要不要等，不願意等的人就拿給他們一個保溫的。如此一來排隊的人龍大大縮短，銷售量也因此增加不少，老闆娘一高興，馬上給我加了兩毛錢的薪水。可見稍微用點腦筋，也是很有幫助的。

坐在食物出口算帳的一個女人名叫「桃樂絲」，是餐廳老闆娘的朋友，長得高頭大馬，是一個像電影明星珍羅素（Jane Russel）一般的性感女人。她端坐在收銀機前的高椅子上，笑嘻嘻地一手按鍵算帳一手收錢，無論遠眺近睇都很是一幅明亮的風景。

桃樂絲為人和善，對打工的同學都有說有笑，完全沒有一些白人至上的傲慢。在晚餐時間打工超過三小時的人，按規定都可以有一餐免費的食物，吃什麼都行，她喜歡吃半熟的牛肉餅，因此我幾乎每天都要替她用心地煎個好吃的，加上一片起士，配上一些酸黃瓜和炸薯條，蠻有味道的。所以她對我也比其他的人友善得多，常常我自己也煎個牛肉餅，坐下來陪她一道進餐閒聊，一方面也可以增進我英語會話的能力，久而久之，一起吃晚餐就成了我倆常做的事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