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畫
在溫哥華我母親住的養老院的房間裡,我哥住的公寓,還有我三舅開的中餐館內,都有幾幅畫掛在牆上,那是我外公的遺作(見圖)。他畫的全是傳統的中國山水畫,畫面上有崇山峻嶺、河流瀑布,也有房屋、橋樑和人,這些都是山水畫的基本元素。畫卷上還有我外公的親筆提詞、落款和章印,一切都遵循中國畫的規矩和習慣。
但我外公並不是有名的畫家,甚至不是專業的畫家,他畫畫純屬個人愛好,外公畫畫和他所處的那個年代的風尚有關。外公在清朝末年當過官,那時走仕途都要通過科舉考試,能去應試文官的多為讀書人,他們中不少人不僅飽讀詩書,也習書法和繪畫。外公應該屬於這一類的「士大夫」,能作畫就不足為奇了。
我沒有親眼見到外公作畫。從幾幅畫上落款的作畫地點看,都是在安徽合肥,這正是他的老家。抗戰時期,外公帶領全家離開合肥逃難到四川,抗戰結束後沒有再回合肥,而是隨我二姨媽到蘇州生活。那時我還沒有出生。
我小時候,多半是在寒暑假去蘇州我姨媽處小住,雖然未見外公作畫,但在外公房間裡見過文房四寶。尤其是硯台給我印象很深,因為我們上課時寫毛筆字用的硯台都很小,而外公那個很大,看上去十分厚重。那時我並不知道外公會畫畫,並存有很多他畫的畫。
文革時紅衛兵到外公和姨媽家「掃四舊」,把外公供奉的佛像和香爐都砸了,也拿走了他收藏的一些骨董,卻沒有動他的畫,這可能是因為那就是一堆紙,上面畫的又都是山山水水,不算是「四舊」吧。但外公在文革中受了驚嚇,不久便離世。
幾年後,在海外闖蕩和生活三十年的三舅,終於能夠回故鄉探親了,見到了他的哥哥和姊姊。因為我外婆先於外公去世,所以父母他都見不到了,只能去二老歸寢處掃墓。
三舅回溫哥華之前,二姨媽和他商量,想讓他把外公的一些畫帶出國。原因是江南氣候潮溼,畫在她那裡不易久放,而且這些畫大多未經裱褙,而當時國內的裝裱行業因受文革影響,尚未恢復正常營業,所以想請弟弟到國外想辦法裱畫,並加以妥善保存。正好三舅也想拿一些父親的遺物回去,以留作紀念,所以欣然同意。如今在三舅餐館裡掛著的畫,就是他那年拿回去裝裱的。後來我母親和哥哥也移居溫哥華,我哥將剩餘的幾幅外公的畫也都裝裱後帶到國外。
三舅經營的是中餐館,餐廳裡掛上幾幅中國山水畫,就能讓餐廳更有中國的文化氣氛,每當有客人問起這些畫,他都會自豪地說:「這是家父畫的」。而將畫掛在自家房間內的牆上,不僅是裝飾,也是對先人懷念,讓住處充滿親情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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