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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咔嚓七十年

七十年前,我聽到了人生第一次肯定十分陌生的咔嚓聲。那時我大約五歲,我不知道是什麼人拿了相機到我童年的住處--一座家人暱稱為田寮仔的田中央農舍,為我和哥哥、弟弟及一位義姊拍下了照片。但我記得的是母親的解釋:因為你們兄弟都沒有鞋子穿,我請拍照的人不要照到你們的腳。所以我的第一張照片,只拍到小腿肚部位,合照的四個小蘿蔔頭都一樣。

我家位於軍用機場一河之隔的農村地區,我猜想是不是有哪位阿兵哥替我們拍照?因為一般農民鄰家是不會有相機這東西的,即使鄉公所的公務員偶爾可能來訪,也不大可能帶相機來,那個年代相機真的是非常稀有之物。

國小將畢業時,我們依老師規定去街上照相館拍了人頭照,那是為了貼在畢業證書及升學考試的准考證用的。除了個人大頭照,還拍了兩張合照,一張是全校畢業生和老師們,另一張是三個畢業班中兩個所謂的升學班的合照。

即使讀了初中高中,也沒有再拍什麼生活照,拍照幾乎與童年、青少年的我沒有什麼交集。

我第一次用相機是在十九歲那年。情竇初開的年代,愛上了隻身北上謀職的一位少女,相約上桃園市郊的虎頭山爬山。我向一位長我許多的友人借得一台方型畫面的名牌相機,朋友仔細介紹使用方法。幸好上了山我沒有漏氣,拍下許多非常美麗的照片(見圖,作者提供),難得還有幾張是以自拍功能拍到的合照,這些照片沖洗出來,成為我一生最可貴的紀念。

這位純潔美麗的少女後來嫁給了我,由於我的經濟狀況不好,我們沒有穿婚紗,沒有結婚照。開照相館的叔叔替我們免費拍一張合照,兩吋的小小照片成為我們的結婚照。

沒想到才隔幾年,我不但擁有了一台相機,還天天掛著相機出門工作,和相機結下了不解之緣。因為機緣安排,我成了一位媒體工作者,相機成為決定我工作成敗、工作成績最重要的夥伴,從此咔嚓聲伴著我達二十五年之久。二十五年間操壞了不只十台各種不同的相機,也留下至少萬張人物、街景、建設、人文風情照片,我將之分門別類展出、出版,算是記者生涯意外的收穫。

其中故總統經國先生來桃園多次,十之八九都是我獨家追隨採訪,我不但出版了這個主題的專輯,由文化部文化資產局安排一場盛大的展出,二○二三年還將所有我所親拍的經國先生巡訪照片,捐贈給史丹福大學胡佛研究所典藏。

自媒體退休之後,我仍繼續使用相機多年,直到近年手機時代來臨,相機才被內人接手使用。細數我與相機結緣一生,經歷過漫長的黑白底片年代,至少十年之後才進入彩色底片及彩色沖印年代。我使用過即拍即有的拍立得相機,也用過一個小小盒子裡裝好底片,附有鏡頭、快門,而只能使用一次即拋棄的簡易型相機;從一台十分好用的佳能牌輕便相機,到改用昂貴的多種鏡頭單眼。

而相機為了適應不同場合而研發出不同功能的附件,我也一一配備,還曾用過一種可以拍攝九十度目標的鏡頭,分明朝正前方拍,卻可以拍到左方或右方九十度目標;這種鏡頭等於是偷拍,是萬不得以之下才使用的利器,我因此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下,獵得幾個得到採訪獎的珍貴鏡頭。

多年前我到美國柯達先生故居參訪,據說全盛時期,那個小鎮的居民幾乎都和柯達先生發生了關聯,有在相機廠、底片廠上班的,有販賣的、沖印的,光是在柯達先生龐大莊園服務的人,就多得讓人意外,不難想像相機在那個年代是多麼重要的產業。曾幾何時,這個快速變化的世界中,相機幾乎已成了小眾專用之物了,這豈是昔年首次聽聞咔嚓聲的我所能料想到的啊!

升學考試 史丹福大學 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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