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母愛

那晚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故鄉開滿油菜花的田野上奔跑，追逐那五顏六色的粉蝶。由於貪玩，竟忘了回家吃飯，遠處傳來媽媽的呼喚：「小雨，小雨……」，童年的場景又在夢中重現。

小雨是我的乳名。媽媽生我的那年秋天，連綿的秋雨下了半個多月，直下得溝滿河平，蛙聲一片，爺爺便給我取名為雨。直到上學，爸爸才為我改為現在的名字：宇。

我是家中的長子，比妹妹大十歲，直到十歲前，爸媽只有我一個孩子，無疑成了全家的寵兒。爸爸在外地工作，寒冷的冬天，每逢回家探親，怕幼小的我受涼，總會把我束在他寬大的棉褲腰裡暖了又暖。媽媽更是把我揣在懷中，用她的胸懷溫暖著我幼小的身軀。聽媽媽說，每當看到我熟睡中流著口水的小臉，心中便感到莫大的安慰。

很快長到六歲，到了快上學的年齡。因為發育得晚，顯得比較瘦弱，那年秋天，媽媽背起我來到三、四里地外的小學，到了報名處，人家看我那麼瘦小，又不到七歲的入學年齡，勸我們明年再來。媽媽好說歹說，苦苦請求，只差沒給他們跪下。

教務處的人做不了主，把校長請了過來。校長出了幾道十以內的加減法讓我算，又拿出小學一年級的語文課本，打開第一頁，讓我認上面的字。他本想我們會知難而退，哪知對我來說，這些算不了什麼，因為當過私塾先生的爺爺，早就教會了我認字算數，還教會我用稚嫩的語言給爸爸寫信。當我順利完成了這些，校長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第一學期期末，我考了雙百分，開家長會時，校長親自趕到我們班，對媽媽說：「我撿了個好學生。」

四年後的秋天，妹妹出生了。那年正趕上三年大災，家鄉鬧饑荒，第二年開春，家家戶戶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媽媽怕我餓壞，和爸爸商量，讓我轉學到了爸爸工作的城。老家上有年邁的奶奶，下有哺乳期的妹妹，媽媽當然不能像現在許多家長一樣背井離鄉，跟著兒子陪讀。

那時，爸爸經常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於是，媽媽就會帶著妹妹陪我住上一段時間，給我洗衣做飯。有媽媽在的日子，是我最幸福、最溫暖的時光，每當放學踏入家門，飯菜的香味就撲鼻而來。可是好景不常，媽媽總有回鄉的時候，分別的前一天，媽媽不停地洗衣縫被，整理房間，一直忙到深夜。分別的時刻終於到了，媽媽一步三回頭，望著不停啼哭的我，兩眼溢出了淚花。

轉眼間到了上班的年齡。那年春天，我作為下鄉知青，被招工參加了鐵路工作，分配到離家鄉六十多里外的縣城，當了一名鐵路工人。儘管已經長大成人，媽媽還時常把我牽掛，隔上三兩個月，總會風塵僕僕從老家趕到縣城，幫我洗衣拆被，縫縫補補。每當夜半醒來，看到燈光裡的媽媽坐在窗前穿針引線，那灰白的頭髮，眯縫的雙眼，還有那不時投向我的慈祥目光，令人感到陣陣溫暖，陣陣心酸……。

直到我調入機關工作，媽媽仍然會從幾百里外趕到省城，幫我帶孩子、幹家務。有時我和愛人下班去幼兒園接孩子，卻被阿姨們告知，早已被爺爺奶奶接回了家。這一輩子，媽媽為我付出的最多，還沒有享到兒子的一點福，卻早早離開了我們。每當想到這些，我就感到深深的愧疚。

清晨，從昨夜的夢中醒來，禁不住心如潮湧，淚流滿面。遠在異國他鄉，思念天堂裡的媽媽，我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願遠方的媽媽一切安好。如果時光能輪迴，如果此生有來世，哪怕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媽媽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