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菜鳥到大拿(下)

後來在丈夫潛移默化的影響下，開始嘗試和攤販砍價，學會了貨比三家。有一次，去民族文化宮參加書展，辦完公事後，順路逛長安商場，買了一條黃色布長裙回家，丈夫調侃說終於我學會了花錢。

但買菜依舊是軟肋，丈夫依舊承擔著買菜重任。記得一天中午，我下班先行回家，丈夫還未到家，等啊等啊，直到丈夫下班買回烙餅、火腿和圓白菜，才開始做炒餅。下午上班後，非常生氣地和同事抱怨，遭到同事質問「你為什麽不買？」我被噎得楞住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轉念一想，是啊，我為什麽不買呢？丈夫要給學生上課，還要帶學生做實驗，而我所工作的圖書館提早半小時下班，正好錯過下班買菜高峰期。於是，第二天，走進菜市場。一來二去，發現買菜真不是什麽高難作業，假以時日便得心應手了。

唯一例外是不敢買豬肉。當時菜市場的豬肉一整扇吊起來，客人挑選好部位，賣主拿刀去切。第一次看見吊起來的一扇扇血水滴答的鮮紅豬肉，心裡便慌。又見賣主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彎形長刀，自上而下一溜切割，更加心有餘悸，總是刻意繞過去。

每次丈夫把一大塊軟塌塌的豬肉，丟在菜板上，拿刀去分割抖抖索索的一團肉，我不忍目睹。直到丈夫把一大塊豬肉分割成小塊，包好放進冰箱，才敢走進廚房。出國後，北美的豬肉都是按部位切割包裝好，從此無需再觀賞那被吊起來懸在半空晃盪的整扇豬肉，對豬肉的恐懼感才漸趨淡化。

出國後日子緊張，忙工作忙孩子，夫妻分工負責家中事務。我每個周末穿梭往來於各個市場之間，農貿市場買青菜魚肉，百貨市場挑衣服鞋襪，一人撐起全家的飲食日用採購。最初舉凡家具、家電、車子、房子，需和丈夫一起挑選，買與不買，買哪個，終究不喜歡做決定，最後總是推給丈夫定奪。

直至兩年前裝修廚房，依舊由丈夫選購爐子家電。快完工時決定換冰箱，為了趕工期，必須當天決定，丈夫全天候開會，我便自行上網搜索，第一次自作主張訂購冰箱。

萬事開頭難，去年春天幫兒子買房子，正值丈夫回國出差，因時差溝通受限，最後一咬牙自己拍板買下。丈夫回國後，嘖嘖稱奇，說：「你終於完成了從菜鳥到大拿的蛻變。」

庚子三月，從疫情最為嚴重的紐約逃回德州鄉下，冰箱空空，食物告急。彼時市場貨物短缺，第一次在網上搶購麵粉，最後只在沃爾瑪買到一袋五磅麵粉。為了減少外出感染機率，自此開啟網上購物模式，即使在疫情緩減，口罩令解除之後，除了飲食蔬菜要到實體市場，其他日用物品均已習慣網上採購。

從前逛實體市場，需要開車、泊車，擁擠在熙熙攘攘的購物人潮裡。現在網上購物，不僅節省時間，還避免了摩肩接踵，排隊結帳。可隨時將喜歡的物品加入購物車，絲毫不影響做其他事情，一機在手，隨時下單，速度更快，信息量更大，更容易買到性價比高、物美價廉的物品。偶爾也會去商場裡逛一逛，穿梭在一行行貨架間，權當一次懷舊之旅。

每次回國探望母親或者通電話，喜歡吹噓如何會買東西，會過日子。母親總是感嘆一聲後，心疼地說在外面的生活一定不容易，所以才會變得如此能幹。最後不忘笑著調侃一句：「還記得你第一次買菜嗎？」前些年我還不遺餘力地辯駁，竭力證明當初的菜鳥已成為歴史，如今，裡裡外外一把手，堪稱絕對的大拿。

日子悄然溜走，母親一天天老去，記憶力也漸漸衰退，我已不再與母親爭辯，反而愈來愈喜歡聽母親講述昔日那些菜鳥的糗事。前幾天與母親通電話，母親又一次次不厭其煩地重複傳授挑菜秘訣，我笑著聆聽，並不時發出附和聲。那一刻，時光把我和母親又帶回到八○年代的那個夏日清晨，而我依舊是承歡膝下未諳世事的菜鳥女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