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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查絲蟲

一九八四年十月,我被調進一家城關鎮醫院。進醫院不久最難忘的,是一次夏夜到生產隊查絲蟲,醫院抽了十六個人編成八組,院內檢驗醫技人員收到採血玻片後立即檢測,後勤人員要準備夜餐。

每組有一名醫生負責抽血,一個人詳細登記,另一個人是大隊抽的回鄉知青或鄉村醫生。我們晚上八時在大隊部集中,由院長布置任務、講解採血技術要領,領取放血樣的的玻璃片。生產大隊負責人,要求每組帶隊負責人必須不漏一戶地到每家,說這是件大好事,查到了絲蟲可及時治療,要說服每戶人家積極配合。

到了九時,院長一聲「出發」,他帶的第一組率先走出會議室,一道道手電筒的光柱立即閃亮,隨後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絲蟲病,是由絲蟲寄生在淋巴組織、皮下組織或漿膜腔所致的寄生蟲病。民謠說:「四人圍桌桌,狗都鑽不過」,真實反映了絲蟲病人特大粗腿的情形。

人是絲蟲唯一的終寄主,普遍易感。不同於一般常見的跳蚤或蝨子,絲蟲之所以難對付,一個很大的原因是,牠體細長如絲,人類肉眼看不到牠們。對付絲蟲病,一要消滅蚊蟲,其次發現人身上有絲蟲,立馬給藥治療、阻斷傳染。

我所在的第三組,醫生是位漂亮姑娘,才出衛校不久。她非常活潑,一路上話語不斷、樂呵呵的。我自然負責登記,另一位是大隊會計。大隊會計認識人多,敲門後聽到是他的聲音,門很快就開了。

這個大隊位於城郊,每家都安了電燈,隨著房間燈光亮起,我們一行進去了。由於是夏季,房間裡有一股不好聞的熱氣撲鼻,我們三人一路走來,身上也有汗氣味。

為了節電都自覺少開白熾燈,也為了第二天幹活有力氣,農民睡得都比較早,十點左右,不少人家主人已經睡得很沉了,輕聲喊門和呼叫沒有反應。

有的人開門後,迷迷糊糊揉著眼睛說:「為什麼這麼晚才來,不能早些嗎?」女醫生解釋說:「這個絲蟲的蚴像『夜遊神』,習性就是晚上九時至次日淩晨二時出來,喜歡待在耳朵位置的毛細血管中,所以要在這時候採血。抱歉,打攪了。」

採血用的針頭尖細鋒利,飛快地「戳」一下成人的耳朵,他或她細微「唉喲」一聲便沒事了。給小孩採比較麻煩,被吵醒了的幾歲娃娃本來就不高興,見到陌生人醫生用酒精擦耳朵手中又拿著針,便哭鬧起來,這時家長要哄,有時不得已帶點強制性手段。也有極少憨厚的幼兒睡得沒有醒,針刺下去反應不明顯,大家看了都挺高興、笑瞇瞇的。

半夜時分,走在一條較寬闊的田埂路上,用電筒一照,兩邊都長著青乎乎的水稻,感覺有點微風,聽到「蛙聲一片」。田埂路的盡頭,地勢逐漸高了起來,是一個竹園,竹園中間,有三、四戶人家,最後一家的大門上貼著大紅雙喜字,大隊會計說這家小倆口結婚才幾天。

門照例被打開,小夥子穿著一條短褲,根據我們的要求登記、採血。輪到新娘子時,她在床上蚊帳裡支支吾吾的。小夥子不好意思解釋說:「她不方便下床,基本情況我知道,採血能不能......。」

女醫生聰明,估計新娘穿得太少下床尷尬,便笑嘻嘻對新娘說:「你不用下床,將頭伸出帳子外就行了。」果然,那新娘長頭髮全散了,伸出頭靦腆地說:「怪難為情的,麻煩醫生了。」

最後一件事是仔細數採血玻片,在三人確定與登記數一致後,立馬送到醫院化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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