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個夢(下)

再是，那時物資匱乏，上個世紀五○年代開始，政府給每個公民頒發各種票證，其中發給每人的布票只有幾尺，要添置新衣是困難的。許多家庭的小孩，常是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老三穿，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補丁摞補丁是常事；大人呢，當然盡量照顧孩子，逢年過節設法給孩子做新衣，自己卻是將就點，褲子的膝蓋和屁股常要打補丁。那時也有許多人絞盡腦汁尋找代用布料，譬如去商店買幾條手帕或枕頭套回家，給大人做夏季套頭衫，或給孩子做套袖外套等。

然而，打補丁也好，用代用布料拼製衣物也好，都需要縫紉。但是手工哪有機器好？我縫的針腳粗，而且皺巴巴又難看，與鄰居小方在縫紉機上做的比，相形見絀，因此我買縫紉機的夢更是如饑似渴了。

須知，那個年代不是想買什麼就能買到的，縫紉機也是憑票供應。七○年代末，在蕪湖縫紉機廠工作的老學生小吳，給我送來一張縫紉機票，這本是能讓我「夢想成真」的好事，我卻糾結起來。

蝴蝶牌縫紉機只需八十元，多好的機會！可我們一時拿不出這些錢。我和先生的工資有一百元，在那艱苦歲月，與同事比不算低，但我家卻每月都是捉襟見肘狀態。

因為我與先生都在當時倡導的「忘我」、「奉獻」思想熏陶下，全力以赴工作，不會精打細算生活；加之，先生下放農村，為給鄉幹、鄉民套近乎，染上薰菸、嗜酒的習慣，又熬夜寫作，為消除疲勞，振作精神，常買低檔菸、劣質酒刺激自己。還有，我們每月都得孝順雙方老人。開支大了，入不敷出了，想了又想，只好忍痛割愛，把票送給別人了。

到了八、九○年代，我們忙兒女留學，自己也旅居海外，就這樣，購買「縫紉機」的夢始終未能實現。

如今我旅美已有三十餘年，兒女事業、生活均穩定，對老人也十分照顧，不時買衣買物表孝心，我的衣櫃已是琳瑯滿目，各種服裝應有盡有，哪用得上縫紉機？久而久之，我的夢塵封啦。

直到如今，看到女兒給我的這台微型縫紉機，舊時的夢霎時浮現腦際。幾十年前，艱難困苦的日子，為了生活，我做起了購買縫紉機的夢，但終不能如願；今天，社會發展，物資豐富，生活好了，為娛樂和養生，我要來圓夢啦！我最贊成那些學業、事業成功，在生活和娛樂中又有多種技能的人，耄耋之年了，身體和眼力都還好，我該來補補課。

女兒鼓勵我，除了那微型的機子外，又上網買了大一點插電的機器，女兒說價錢很便宜，小的才六、七美元，大的也只三、四十美元。縫紉機輕而易舉買來了，今非昔比啊！我會學起來做桌布、窗簾、手袋等小玩意，裝飾居室，也與友人分享，這確是老有所樂的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