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九八八

一九八八年，「世界菸草研究大會」後的旅遊，繼桂林之後是上海。上海簡稱「滬」或「申」（紀念戰國時春申君受封於此），當時人口約一千七百萬，是中國最大的城市，也是中國最早接觸西方的城市。

上海挾其地理之便，成為長江流域產物的吞吐港。一八四二年發生的「鴉片戰爭」，清廷戰敗與英國訂定「南京條約」開放五個通商口岸，上海就是其中之一。八國聯軍之後，列強在此設租界，遂有英租界、法租界、日租界等。據說某些租界曾掛「中國人與狗不能進入」的標語。清廷被推翻後，上海的繁華有增無減，甚至在日本侵華時期仍是東亞最大都會。

小時在台灣閱讀不少有關上海的書報，印象中的上海是「十里洋場」，夜上海是一個花天酒地、紙醉金迷的「不夜城」，上海人的「海派」，上海灘黑社會的人物，令人嚮往。惟上述的幻想於飛機抵達虹橋機場時，瞬息破滅，機場的破舊幾乎與美國的灰狗巴士站沒有兩樣。

上海老舊的街道擠滿了騎單車及走路的行人。住宅呢？如果是解放前蓋的，因為失修而變得老舊；如果是解放後蓋的，則是粗製濫造一片灰暗，昔日風光已大江東去。記得幾年前有回上海探親的朋友說：「上海的建築依舊，與我們當年離開時一樣。」眼見為信，到了上海，才知道說話人的真意。

也許當時上海還沒有五星級的國際旅館，或是因為我們這個旅行團的成員，都是來自國際的外籍人士，總陪安排讓我們住進了外號叫「毛澤東賓館」的西郊賓館。據導遊講，這個賓館以前是中共高級幹部到上海時的下榻之地。

總陪特意安排我們夫婦住進一間毛澤東曾住過的套房，這套房有很大的客廳、書房、臥房及衛生間。若論大小，衛生間就有平常旅館的客廳大。早晨起來，漫步賓館庭院，看到一位老先生在剪修盆栽，同他搭訕才知道，他一輩子都在那兒工作。他老人家還讓我們看當年毛澤東所喜愛的古松盆栽。

初到上海的遊客，一定會被導遊帶到曾經叱吒風雲的「上海灘」（The Bund）。上海市區被長達一百一十四公里的黃浦江一分為二，上海灘位於黃浦江的西邊（浦西），綿延一公里半。行走其中，可以看到四百公尺寬黃浦江上的船隻，回頭則可看到中山路解放前的銀行大樓，這裡曾經是中國的華爾街。中山路旁還有歌德式、巴洛克式、羅馬式等不同的西洋建築。

解放之前，這裡曾是杜月笙、黃金榮等青幫、紅幫出沒的地方，也是國共兩黨必爭之地。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由於國際形勢的變化，中共被西方國際封鎖，沒有外國資金投入，昔日中山路上的豪華辦公室及銀行銀樓，淪為了工廠或倉庫用地，外觀老舊不堪。上海何日得以重整雄風，回到世界的舞台？

除了漫步上海灘，旅遊節目之一是到友誼商店購物。到了友誼商店，總陪要我幫他一個「大忙」，他說：「我本人積了一些美金小費，想買一部小型彩色電視機孝敬父母，問題是我雖有錢，但是沒有身分可買擺在友誼商店的電視機。」起先我弄不懂他在講什麼，後來才知道友誼商店是專為外國人設立的，國內人民不准到友誼商店購買東西。弄懂了之後，我一點都沒遲疑，用我外國旅客的身分幫了他這個「小忙」。

旅行團參觀了上海歷史博物館、豫園、城隍廟及玉佛寺。早在春秋時，吳越已經在此地爭霸，漢末三國時，上海地區隸屬東吳；上海經過了宋明政商的經營，清帝國皇帝多次南巡，古物應該良多。但是我們當時參觀的「上海博物館」建築老舊，不及台北故宮博物院之萬一。

旅行團安排了一個別開生面的農村訪問，這是老式共產黨的宣傳，目的是展示中國農民已是小康，與毛澤東時代辦理的人民公社不同。我們訪問了一個模範家庭，夫婦務農，牆壁掛著兩個子女的相片，家裡有一台收音機、一台電風扇、一台縫紉機、一台腳踏車，廚房鍋灶陳列，乾淨樸素，一塵不染，所謂「地方雖小，倒也五臟俱全」。

自一九八八年之後，我常到大陸公幹或旅遊，眼看大陸三十多年來跳躍式地進步，心中以中國人為榮，以中華文化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