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復之初的洮南(上)

洮南地處遼北，隸屬現吉林省，早期它是內蒙古屬地，蒙語叫砂磧茅頭。因為有洮兒河、蛟流河貫於境內，所以清光緒二十八年將沙磧茅頭改名為雙流鎮。清光緒三十年亦即一九○四年建立洮南府，一九一三年改名為洮南縣。之所以叫洮南，是因為城市在洮兒河以南。一九四五年，我家一度住在洮南縣城北門裡一條街上的一個大雜院裡。我姥爺家也住在洮南縣城，和大舅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這一年八月中旬的一天清晨，我剛從熟睡中睜開眼睛，就聽到遠處響起劈哩啪啦的槍聲，父親驚訝地說：「開火了！」誰跟誰開火？我們都不知道。那年我十二歲。

白天，我到姥爺家，提起清晨槍聲，大舅說日本戰敗投降了，東北光復了，那槍聲可能是日本人氣急敗壞的發洩。

東北光復初期，洮南縣成立維持會，街面上出現我從未見過的身穿黑色警服、頭戴黑色警帽的警察。過了些日子，維持會解散，成立洮南縣政府，縣政府還在大街牆壁上貼布告，布告末尾署名縣長王克明。洮南縣，是中華民國的洮南縣了。

與此同時，我看到百貨大樓向東那條街上，一處坐北朝南的房子門旁，掛上「國民黨洮南縣黨部」的牌子，那裡的人和市面上的一些人都改了裝，穿長衫、戴禮帽。聽說這「國民黨洮南縣黨部」是修廣翰（日本特務）、李樹藩（舊官吏）、朱瑞（偽滿國高教員）等一伙人張羅成立的。這一年的十月十日，國民黨洮南縣黨部組織民眾慶祝雙十節活動。組織者事先發放一首歌的宣傳單，讓大家學唱，以備到慶祝日遊行時邊走邊唱。大舅在家中教家人唱這首歌，我也跟著學，歌詞是：「舉國同胞，齊奮起復興中國，大家要精誠團結始終貫徹，十四年來舊血債，今朝奪回我山河，慶中華革命成功日，雙十節。」雙十節那天黃昏，城內大街懸燈結綵，民眾遊行，歌聲嘹亮，空前沸騰。

在這一時間段，蘇聯紅軍進入了洮南縣城。開始民眾歡迎他們，後來反感他們，因為他們軍紀渙散，一些大兵搶劫民眾財物、強姦婦女，造成民心恐慌，隨處可見女人用鍋底灰把臉塗髒兮兮。一天，在熱鬧街上看到一幫蘇聯紅軍圍著一輛大卡車，車上站幾個男蘇聯紅軍和一個女蘇聯紅軍，那女蘇聯紅軍敞開胸懷，袒露兩個大奶頭；車下幾個男蘇聯紅軍截住一個路過的當地民女，強行拽上車，逼她也敞開胸懷，和那女蘇聯紅軍比誰奶頭大。一大幫蘇聯紅軍圍觀，仰頭哈哈大笑。路過民眾從未見過如此，看不下去。

我鄉下叔叔們的鄰居是大戶人家，後來被定為地主，我認識他們家的人。他家少輩老四的媳婦進城返回時，途中被幾個蘇聯紅軍給糟蹋，人們時常嘀咕：「她還不得生個小毛子！」那段日子，這種事情太多。洮南縣城戲園子附近有個妓院，那時人們都管它叫窯子。我曾看到過幾個背著輪盤槍的蘇聯紅軍，讓一個油頭粉面的女人帶路去逛窯子。

洮南縣城北街有一條垂直向西的胡同，胡同裡的南面有一個大院，人們管這裡叫「鹽倉」。有一天我走到這條胡同，並進入了那個大院，見院子裡一個大房子開著門，往裡一看，地上坐著不少日本女人，有的女人還抱著孩子，一個蘇聯紅軍端著槍監視她們。我一想，老毛子大兵連中國女人都敢碰，戰敗國日本的女人恐怕難逃被蹂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