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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廚藝

最近閱讀了幾篇文章,講述父母的拿手菜,不禁想起我父母的廚藝。父母已經故去多年了,他們二○年代末出生在江南的殷實家庭裡,從小有他人照顧,父親是上海人,母親是蘇州人,他們的飲食習慣卻一直影響著我。父母一九五四年畢業於北京醫學院的「七級班」,當年醫學院都是四到五年,父母的班級被重點培養,基礎扎實,以至於他們後來都成為中國醫學領域各個學科的領軍人物。

父母畢業後成為北大醫院的醫生,兩年後我出生了,父母由於工作繁忙,家裡請了保母尉大媽來幫忙照顧孩子,做飯洗衣,料理家務。尉大媽是河北香河縣人,做飯完全是北方口味,善做麵食,醬油用的比較多,飯菜偏鹹。父母在北京從一九四六年上學已經多年了,也完全習慣了北方麵食,特別是尉大媽做的包子、餃子、餡餅、麵條等,父母很喜歡。

當年周末只有一天,父母星期天都要到醫院查房,我和弟弟隨父母一起到醫院,待在辦公室裡做作業,看看書,很無聊。等到父母查完房,已經到午飯時間,到醫院食堂買午飯,並買饅頭熟食帶回家晚飯。

可惜好景不常,我上小學三年級時文革開始了,雇用保母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母親含淚辭去尉大媽,父母開始自己燒飯。

當年購買豬、牛肉、雞蛋都是憑票限量供應,每人每月只有半斤定量。父親喜肉食,母親更喜歡清淡素食。父親在家,就去買一斤豬骨肉,價錢和普通肉一樣,因為帶骨頭就不要肉票。父親把肉放在鍋裡,加水和鹽,燒一個小時後,加入切成小塊的白菜,悶一鍋米飯,既有蛋白質,又有蔬菜,還有肉湯,一家人吃得很滿足。

母親只做素菜,炒油菜、炒豆腐乾、雞蛋西紅柿等,母親的香菇炒豆腐乾是我最愛吃的。當年家裡儲存了很多掛麵,就是乾麵條,如果父母夜班或搶救病人不能按時回家,我常常煮一鍋麵條,炸點醬油拌麵,就是一頓飯。

文革初期,由於父母都是「反動學術權威」,他們同時被下放到農村,遠離北京,而且是在不同的省份,相隔數千公里。當年母親從甘肅農村寫信給我,要我買醬油膏寄給她,可見尉大媽的飯食對本身是蘇州人的母親,口味影響有多麼大。

那時我十二歲,弟弟九歲,兩人在北京相依為命十四個月。一開始我們去胡同口的餐館吃飯,半個月下來,發現父母留給我們的錢不夠了,只好自己學著做飯,三家鄰居的煤爐在走廊裡,我們和鄰居阿姨學做飯。先要學控制峰窩煤爐,煮一鍋掛麵,拌料從醬油到炸醬,再學打滷麵;也開始悶米飯炒菜。一年多我和弟弟的廚藝都有長進。

父母回到北京後,常常去菜市場買半成品回家,比如已經收拾乾淨的黃魚,配上蔥薑蒜佐料,燒一下就可以吃啦;去菜市口的上海餐廳,買已經調拌好的餛飩肉餡和餛飩皮,自己在家裡包餛飩。當年這種半成品的肉餡是不需要肉票的。

文革結束幾年後,食品供應開始好轉,各種緊俏食品的票證取消了。八○年代初,我們住在北大醫院宿舍樓區,有數百人居住在三棟大樓,醫院食堂每天上午十點鐘,都有一部三輪車裝滿了各種生熟食來院裡推銷。熟食有包子、烙餅、花卷、饅頭;生的就是大塊的豬、牛肉和肉餡,父親會買一大塊豬腿肉,大概五到六斤,燒一鍋紅燒肉,可以吃一個星期。母親還是只做素菜,基本上就是炒青菜和豆製品。

我和弟弟都喜歡做飯,我們在家時,炒菜基本上就是我們倆,芙蓉雞片、魚香肉絲、宮保雞丁、滑溜肉片、紅燒黃魚、賽螃蟹等,上年紀的父母可以享受孩子們烹飪的美食。

一九八一年我交了女朋友,兩年後我們成為夫妻。我太太生長在一個北方人的大家庭,做各種各樣的北方麵食得心應手,餃子、包子、麵條、烙餅樣樣精通。每周末我們回家時,父親都準備和肉餡,告訴我們晚飯吃餃子,我們都會按他老人家的要求,做好餃子享受全家團聚的晚餐。

父母已經離開我們二十多年了,他們的飲食習慣至今影響著我,還經常自己做白煮豬骨肉加白菜、香菇炒豆腐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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