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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打野蜂

日前因牙痛到紐約布碌崙的中藥舖配藥,其中有一種藥為露蜂房。提起露蜂房,讓我霎間飛回到兒時,和一班兒伴在山上打野蜂的幕幕影像,似放電影一樣展在眼前。

在上世紀四至五○年代,我們一班兒伴,總喜歡四到五個人一群,往水圳裡摸魚,到山裡拾柴,或到山裡摘桃金娘等山果。一次,有人提出到山上打野蜂,人說吃蜂巢裡的蜂蛹很補身子,大家一致同意行動。按照村裡的父兄平時說的打蜂經驗,先要用點時間大家分頭偵察,並計畫準備第二天實際行動的分工:誰拿長竹竿,誰負責一大把稻草,誰人帶火種等。屆時各人還要穿長袖衣和長褲,戴上布帽。於是,分好工就分頭去偵察了。

兒伴中有一個我們叫阿虱的,人長得矮小,但鬼點子多,捉魚時很靈活,判斷魚藏匿的地方也多準確。這次打野蜂他沒領什麼任務,只是當偵察兵。大家四散回家吃飯,阿虱卻逕自到後山的山澗尋「寶」,因為他早已發現山澗口的小樹叢裡有一巢野蜂了。

我們家鄉的野蜂,常見的有小型的米仔蜂,中型的叫黃紙包腰,因蜂的腰部像被一塊黃色的布包裹著一樣。另一種是大型的甕蜂,這種蜂的蜂窩像排球那麼大。打野蜂只挑前兩種,第三種甕蜂大人都不敢惹牠。

阿虱發現的那巢蜂是米仔蜂,也不知他想自己率先取得打蜂的經驗,以便在同伴中炫耀,還是輕視這窩米仔蜂,自己一個人悄悄地獨吞這巢蜂蛹?他折了一根樹枝,對著碗口大的蜂窩就捅起來。阿虱心裡認為,這些米仔蜂,只要捅幾下蜂巢,就會四散逃走。

誰知,這些蜂雖然不像人類那樣,有家庭教育、學校教育貫輸集體主義、愛國主義等思想,但牠們天生有一個向心力,那就是一生忠於牠們的王國,而殉身是最好的歸宿。這些工蜂正在忙碌著哺育後代、擴建蜂房,忙到不可開交之時,突然感到王國受到外來敵人的無端攻擊,霎時,成群米仔蜂循著阿虱捅來的樹枝,找到了阿虱這個「敵人」,成群蜂擁到他的面部、手部及身上露出肌肉的地方猛螫。

阿虱被螫得瘋了,連忙丟下手上的樹枝,雙手在臉上身上亂扒,要扒去叮他的米仔蜂,雙腳連忙飛快奔跑回家,一到家就竄到床上,鑽進被窩裡呻吟起來。他感到全身顫抖,就像瘧疾發冷一樣,這可慌壞了他的媽媽。他爸爸一到家,知道原委後說:「幸好是米仔蜂,挨兩天就自然好了,沒大事。」

翌日,兒伴集合時,卻不見阿虱到來。我說,阿虱住在我家附近,他昨天去偵察時被米仔蜂螫傷了,在家打冷顫,不用等他了。今天我們打野蜂,要吸取阿虱的教訓,不魯莽,一切行動聽指揮。

於是,我們選定了第一仗對象是黃紙包腰,蜂巢像大人布鞋一樣大地吊在樹幹上,只見不少黃蜂在巢的周圍忙來忙去。兒伴們穿好長袖衣和褲子,戴著布帽,在離蜂巢五米遠的地方伏下,兩枝長竹竿的頂端分別綁了一大紮稻草,然後點燃其中一支竹竿的稻草,由一名勇者握著竹竿慢慢蠕動身子,到接近蜂巢時,將火把移到蜂巢下面燃燒,自己身子伏在地上不動。黃蜂一時找不到「敵人」,開始四散起飛,準備保駕蜂后及蜂王離去。

這時,我們再點燃第二支竹竿頂部的稻草,再伸到蜂巢下面燃燒,黃蜂經不起兩次的煙熏和燃燒,只好擁著蜂王蜂后飛到樹林深處,另覓建造新窩去了。當黃蜂散盡以後,我們捧起蜂窩,大家分派品嘗蜂蛹的滋味。

蜂蛹有兩種,一種叫蝦蛹,像一隻小蝦一樣縮在蜂巢的六角形小洞裡,是成熟後破殼出來的黃蜂;另一種蜂蛹叫屎蛹,像鹹魚生蟲的蟲子一樣,是黃蜂的食糧吧?兒伴們有的不敢吃屎蛹,我說只要把蛹裡的黑腸擠出去,就可以吃了。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著,哈哈笑了一陣。好了,又開始戰鬥了。

我們第二個戰役,是阿虱被螫的米仔蜂。我們按照第一個戰役的做法,戰鬥時不動也不出聲,幸好還有一把稻草,於是很快就將這窩米仔蜂俘獲了。

大家乘著喜悅的「列車」,一起到阿虱家探訪,他已沒發冷顫了,聽見兒伴們的到來,連忙走到廚房來迎接我們。當我們把從米仔蜂的巢裡獲得的蜂蛹交給他時,可以看出他眼裡含著感激的淚水。他的媽媽連忙說謝謝,他的爸爸只說了一句:「你們真有好漢的義氣!」

兒時打野蜂,打完以後,就將野蜂房棄置了,中藥書裡說的露蜂房就是野蜂房了。露蜂房甘平有毒,治驚痛癱疽,止風蟲牙痛。現在露蜂房已很桸少,物罕為貴了。在中藥鋪裡配的露蜂房,多般用蜜蜂窩所取代。

布碌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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