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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下放生涯(下)

七○年代初,作者媽媽(前排右二)帶著作者哥哥(前排右一)和作者(媽媽懷裡)。
七○年代初,作者媽媽(前排右二)帶著作者哥哥(前排右一)和作者(媽媽懷裡)。

母親一個人帶兩個幼小的孩子,是非常艱辛的,雖然父親想盡辦法,有機會便回來照顧妻兒一陣,但平時只能靠媽媽自己。

當時工廠對職工不錯,廠裡有哺乳室、幼兒園,媽媽每天上班時,把兩個幼小的孩子帶上,一個放在幼兒園,一個放在哺乳室,中間休息時急忙忙地跑來,看一看,拍一拍,然後急忙忙跑回車間。下班後,媽媽背上我,抱著哥哥,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城裡租住的小屋,又忙著生火做飯、洗衣服、哄兩個孩子睡覺,是多麼辛苦啊!

一個冬夜,屋外下著雨夾雪,朔風颼颼颳動,捲起雨絲雪粒,落在地上,變成一層薄薄的冰凌。九個月大的我生病了,一摸額頭,燒得燙手,媽媽急壞了,抱著我要上醫院去。哥哥被驚醒,吵鬧著也要跟著一起去,年輕的母親沒有辦法,只好身負小的,一手抱大的,另一手撐傘,走出家門。

寂靜的雪夜,街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惟母子三人艱難地徐徐行走。漫漫冬夜,寒氣逼人,黑暗籠罩大地,只有幾盞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暈,母子三人都感到刺骨之寒。這時,媽媽心中不禁想:溫暖的太陽,你什麼時候才能升起,驅趕走這無邊的黑暗,驅趕走這刺骨的寒冷?

田村與贛州城距離遙遠,且以山路為主,崎嶇不平。雖後來修了公路,通了班車,但要繞山轉一個大彎,路程就更遠,而且票價昂貴,單程一塊錢。

幸好父親有輛單車,雖老舊但結實,在當時可謂為經濟可靠的交通工具。每次父親回家,都騎上車,穿山越嶺,從小路先到江口,再沿江邊公路騎回家中。這一百多里的路程,常把父親累得精疲力竭。他說過,有次回來,他騎到半路,實在騎不動了,幻想能有順路車帶他一段,不過幻想畢竟是幻想,最後他也只能咬牙堅持騎回。

生大哥前,媽媽去田村看父親。見嬌妻到來,父親很高興,恰聽說外縣一個叫「白石山」的礦山當晚放電影,於是他帶著媽媽,步行十多里山路,來到設在一塊山區難得的平地上的露天電影場,和當地的礦工、周邊聞訊而來的農民,看了一場「杜鵑山」。

之後,他倆又步行十多里,頭頂滿天的星斗,耳聞原始森林裡的陣陣林嘯,腳沿已布滿白霜的石徑,說說笑笑地往田村趕。當他們回到父親居住的破廟時,已是淩晨時分。這,也是父親下放時一個難得的輕鬆浪漫回憶了。

我出生後,媽媽有點帶不過來兩個孩子,就帶上哥哥和我,坐車來到田村,想把哥哥留在那,讓父親帶一陣子。沒想到,當她把哥哥交給父親,抱著我坐上班車要離去的時候,才兩歲的哥哥突然大哭起來,他衝向車頭,撲倒在那裡,不讓車開走。父親硬著心腸,把哥哥抱走,哥哥扭頭看媽媽,不停地哭泣,弄得媽媽也傷心不已。幸好不久我進了哺乳室,媽媽才把哥哥接回城來。

「九一三」林彪出逃事件後,周恩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很多文革初期荒謬激進的做法開始有所改變。

一九七二年初,下放政策鬆動,漸漸有些老師回到城裡,父親也來到了市革命委員會接待室,懇求調回城裡。那天,他正在接待室等候,恰好被一位副主任給看到了。

這位副主任,與我的祖父原是中學同學,且是知心朋友,只是後來一個跟了共產黨,一個跟隨國民黨,走上兩條截然不同的路,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結局。這位副主任看到是故人之子,現在卻是如此落魄潦倒,而且,父親確實家裡困難很大,兩個孩子都還那麼幼稚,他不由得感慨萬千,心生惻隱。

他詢問父親:「你說的情況,都是事實嗎?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是實情。我愛人身體不太好,照顧兩個小孩實在力不從心。我在田村的灶台,這幾天連下大雨突然塌了,做飯也有困難。」父親老老實實地回答。「既然這麼困難,你就回城來吧。」這位副主任緩緩說。

就這樣,隨一張薄薄的調令,父親回到城裡,來到他的母校報到,當上中學數學老師。從此,他一直工作生活在校園。

離開田村前,父親專門去敬老院看望那些寂寞的孤寡老人們,與他們告別。聽說小江老師真的要走了,老人們都拉住他的手,依依不捨,有幾位老人家抹了眼淚。看著這些孤獨堪憐的老人們,都已很大歲數,而人生如朝露一樣短暫,夢境一般變幻無常,以後還不知能否再見到他們……。想到這裡,父親也忍不住落下眼淚。

改革開放後,父親有機會回到田村,當他拎著點心水果,再次去敬老院看望那些老人時,卻被告知:這些年來,老人們都已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人世。

這就是我父親下放的故事。只希望那給民眾帶來許多悲苦的荒謬往昔,永遠過去,再不重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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