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鋼瑞其人其事 (上)

秦鋼瑞是我本族的兄長，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出身。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他曾投耕從軍，在本土一支雜牌隊伍裡，當了個「軍需」。一次在水井裡銷毀手榴彈時，他沒有把手榴彈甩出去，拿起手榴彈在耳旁聽有沒有動靜。說時遲，那時快，轟隆一聲，炸掉了他的右手連帶著半截胳膊。大夥立即找車，披星戴月把他送到了距離五十多公里的濰縣，請台灣藉外科名醫陳耿榮大夫給他治療。

父親聽說後，立刻帶我去醫院看望了鋼瑞哥。陳大夫給他清除了爛肉和碎骨，抗炎、抗感染，忙活了好幾天，上半截保留住了，住院一周後就出了院，回家休養。

從此壯實的小夥子成了殘疾人，農活是幹不了了，他憑著聰穎的頭腦決定要經商，在濰縣北垻崖掛起了生油代理店的牌子。緊接著他又雇用了一位車把式（推車伕），親自帶領往返青島跑行商。很快他成為了這兩樁買賣的老闆，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那時我正在濰縣北城牆下的荷花灣小學讀三年級，他每次從青島回來，經常送給我文具、鞋襪等物品，最為重要的是名牌金筆和回力球鞋。全班同學抄寫作業，都是用沾水鋼筆，寫幾個字沾一下墨水，筆頭也需要常換，很是麻煩。唯獨我算是另類，甭用沾水鋼筆，用的是既時髦、又便捷的金星牌自來水筆，筆尖是十四K金的，剛柔相濟，相當好用。

班裡二十多位同學，腳上穿的幾乎青一色都是自家母親或姊姊打褙子、搓麻線、納鞋底，甚至挑燈夜戰手工做的布鞋。自己做的布鞋雖然結實，但穿的時間久了，難免有破漏之處，甚至露出腳趾頭來也照穿，不怎麼雅觀。我從三年級開始，上學都是穿著回力球鞋，走路、跑步既輕便舒適又好看，多少有點泥水也照走不誤。許多同學看著很是羨慕。

三年級的小學生，又是用金星自來水筆，又是穿回力球鞋，有老師和同學感覺很顯眼，三三兩兩地在一起嘀咕。有的說我家可能是做大賣賣掙了錢，要不在這兵荒馬亂的時期，誰家還買得起這些貴重的東西啊？

一天下課後，班主任老師把我叫住，問我父親是做什麼買賣的？我回答說：「父親沒有什麼買賣可做，他和幾位朋友經營報紙，負責分發昌濰一帶各縣的中央日報、統一日報和農民日報三份報紙。我家五口靠吃他的佣金度日。」

老師又問：「買金筆、回力球鞋，不是很有錢嗎？」我說：「金星自來水鋼筆和回力球鞋，都是我家本族一位叫秦鋼瑞的哥哥，在濰縣開著一家花生油代理店，還來往青島跑行商，往往是帶去農產品銷售，捎回藥品、和新興的膠皮推車輪胎等貨物，收入較為可觀。他去一次青島，回來就帶些學習用品或服裝鞋襪送我和左鄰右舍的孩子。近兩年來送我的金筆不只一支，還有一支國權牌金筆呢；鞋也不只一雙，大概有兩、三雙了。這些東西，我家是買不起的。他送給我這些東西的同時，還教育我要好好念書，將來出人頭地，為秦氏家族爭光。」

老師聽我說完後，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這樣啊，你這位哥哥真好，是位善人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