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秋天

那年，金秋十月的時節，從身處美國中北部的清靜、艷紅的秋天，與內子踏上回穗之路。穗，廣州，五羊城，我們奔向近三十年未逢的南粵之秋。

古人謂一葉而知秋，廣州則不然，廣州稱之為花城，一年四季葱綠，花開四季，更以落葉不知秋而聞名，樹葉落下是生長周期新陳代謝之故，不是秋風所致。

在飛行的旅途中，我努力地尋回記憶中五羊城的秋天逸事：秋遊、秋菊展……。無論秋遊於白雲山，賞菊於越秀公園、文化公園，都令人心花怒放，思緒又回到年輕的時代。

那時分布在各個公園裡的秋菊展，數千上萬盆紅、黃、粉、綠、紫、橙、青各式各樣菊花，以繽紛的色彩，婀娜多姿的花形在陽光下爭奇鬥艷。有些經多年栽培，一株菊花竞長出幾百上千朵花。那些用竹扎製成形的菊藝修剪成各種動物，形態萬千栩栩如生。園中條條小路都布滿菊花，遊人如鯽，三五好友、一家大小絡驛不絕。

酷熱退下，秋風陣陣清涼，使人輕鬆快意。人們在草坪上玩各種戶外運動，在橋頭樹下、在湖心亭閣中互相追逐嘻戲，愉快地享受一年最好的時光。在到處是一片花海人潮中，時而傳來人們興奮愉快的讚嘆式對答：「嘩！天涼爽真舒服啊！」「好天氣，好天氣……」氣字顯然拖得很長，彷若已舒解了一身困熱。

如果遊罷秋菊展覽的文化公園，從北門出去，向右轉過去，很快就來到著名的「蛇王滿」酒家了，來碗時令的秋蛇菊花羹，滋味無窮一樂也。越秀公園的「聽雨軒」也是可品嘗粵菜佳餚千變萬化的地方。

令人心曠神怡的秋遊，離不開登白雲山。這裡有羊城八景之一的「白雲松濤」，有「松濤別墅」，有聞名遐邇的鹿湖，有「明珠樓」，有摩星嶺……。

山下滴水崖，陣陣滴滴答答的水滴聲下，涓涓山泉水穿越大小岩石，滴下，再沿著山谷流下。這裡曾是我們小學讀書年代出外野餐的特選之地，年少的學生們抬著鍋盆柴米，步行十里路，來到滴水崖下搭灶野炊，捉小魚、爬樹、摘漿果、唱歌、跳躍，盡顯童真。

沿著山麓可爬上白雲山頂，環山另有一條上山公路直上山頂。再爬上山頂之頂峰--摩星嶺，視野豁然開闊，南望遠處，一條玉帶般的珠江水穿城而過，珠水雲山，粵人之福，令人魂牽夢縈。

轉望白雲山的東北面，滿山翠松在陣陣秋風的撥動下猶如綠色波濤，時而停頓，時而狂擺，松濤連綿，綠浪翻滾，山上各景點的亭台閣樓，如同航船在翻滾的松濤中追波逐浪。

漂亮的松濤別墅掩映在山谷幽處松海中，天南第一峰的牌坊，告知人們已經來到山頂平台了。漫步山頂公園，松脂的香味絲絲縷縷，迎面的秋風，不像春風那樣溫柔，有一陣陣的勁力、乾爽、清涼，卻不及冬季寒風那樣寒氣迫人地鑽進人們的衣袖、衫領裡。  爬山累了，來到明珠樓，在水澗瀉流之下，點一客清蒸鲩魚，樂在不言之中。

令人精神爽朗的秋天，莫過於在早上泡一壺英德紅茶，聞著那熟悉的茶香，邊品茶，邊望著很高、很高的碧藍天空，人們都說秋天的天空特別高。

在美國的家中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陽光，在廣州的故居，就只能朝著東面，看透過木棉樹或小葉榕的葉片底下漏出的絲絲陽光了。透過鳳凰木小葉片的掩影下，沿著屋外的街區小路望去，還可以看見不遠處的舊院舍中攀牆而過的喇叭花、牽牛花，看到在牆腳下長著幾根纖長的小草兒，襯托著濃濃的秋意。

不會忘記媽媽在中山二路五百零一公寓房的陽台上，種了很多盆玫瑰花，當避過了夏天的暑熱後，在秋天金燦燦的陽光下盛開。白玫瑰清雅、黃玫瑰秀潤、宮粉玫瑰華麗、鑽石玫瑰嬌小妖艷，最美麗的是玫瑰中的極品代表，並以其特有的紅色命名為玫瑰紅的紅玫瑰，其花兒碩大，花瓣厚實，質似絲絨。

媽媽退休後，在公寓樓朝南的陽台上花了不少心思種她的玫瑰花和茉莉花，她無師自通地用插枝、壓條進行繁殖、改良，用蒜頭水除蟲。不到三平方米的空間種了大小近十盆各式玫瑰和茉莉花，在清爽的秋風中滲出照紅半邊天的晚霞下，剛澆過水的花兒，枝葉尚流淌著水珠，花朵則笑臉迎人，盡情綻放。

我們美國中北部的家，在屋前轉角的地方，也犁開了三、四平方的草地，也種上了各種玫瑰花，媽媽也看到傳承的希望。北美寒冷的冬天，這些玫瑰要在戶外過冬，大費周章，到了秋天，就要剪枝，培上厚厚的樹葉保暖，才能度過攝氏零下二、三十度的冰雪寒冬。

秋天的味兒、秋天的色彩、秋天的意境，看不盡、玩不夠、嘗未透，美不勝收。

五羊城的秋天不見落葉滿地，不見红葉掛枝頭，只見秋菊滿城埠，待到略感微寒之時，已是十二月末了。隨著元旦日的來臨，五羊城的人們將迎接梅花、桃花盛開的新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