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碗(下)

那時候的房子沒有衛生間，更沒有抽水馬桶。我家備用了兩個「馬桶」，不管天晴下雨、嚴冬酷暑，一清早，天濛濛亮，外面的糞車工人就會吆喝著家家戶戶把馬桶拎出來，放在自家門口，工人依著順序把馬桶裡的糞便倒向糞車中。

我們都住在三樓，人口又多，一天下來馬桶很重，因此，就請糞車工人幫忙到三樓來拎馬桶，並請他刷洗乾淨，送回三樓，當然我們會付較多報酬的。每天清晨，我們還蒙頭睡覺，糞車工人已為我們付出辛勤的勞動，全家都很感謝他。

日子久了，他也很了解我家中的情況，覺得我母親賢惠又好說話。我們也覺得他不錯，他進進出出就很隨便，沒有人注意他的行動。

糞車工人從一樓到三樓，要穿越二樓的整個樓道，二樓是沒有人的，糞車工人鑽了空子，趁著這個機會，在二樓稍作停頓，將二樓堆放的瓷碗或者碟子、湯匙什麼的拿上一筒，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放入馬桶內。然後，大大方方、旁若無事地走出大門，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裡，用一個鉤子把瓷器勾出來，沖洗乾淨，還原它的本色，仍然亮麗美觀，功能毫無損失。就這樣，也不知他幹過多少回，偷了多少碗？

弄堂裡各種傳說很多，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做些怪腔，說：「糞車工人家中怎麼有那麼多碗？還會廉價出售……。」我父親得知後，曾經囑咐一位徒弟悄悄暗中窺視，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父親考慮了良久，心想算了，不要追究這事。後來請了個年輕的住家保母，能做家務又能倒馬桶，那工人便不再得逞。

我上小學的時候，交上了一個非常要好的同班同學，一天她紅著眼圈對我說，只因為她洗碗的時候不小心打破了兩個瓷碗，媽媽狠狠地批評她，囉嗦不完……。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我的書包變得鼓鼓的，裡面裝有一筒瓷碗，放學後悄悄地塞進了她的書包。我用右手食指擺放在自己嘴唇的中央，意思叫她不要講。

小學畢業，我從家裡悄悄地拿一把粉彩萬花的小茶壺，它做工精緻、造型美觀，是上檔次的一款茶具。我很仔細、小心地拿了鬆軟紙張包好，放進書包。它是送給我班主任老師留念的禮物，我想她一定會喜歡的。這是我從自己家裡「偷」過兩次碗的故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