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針
在拉斯維加斯探望女兒期間,太太捨不得女兒自己一人要照顧一間診所,還要做家事,於是太太攬下全部家事。女兒已經習慣了美國的飲食,但是仍然喜愛台灣的傳統食物,雖然住女兒家並不容易買到中式食材,太太很能用創意克服食材問題。
有時候,太太在早餐會做蛋餅。我記得曾在台灣小吃攤買過蛋餅,師傅將麵漿倒在鐵板上,打上蛋做蛋餅;我問太太:「妳自己做餅皮嗎?」太太說:「我哪會做餅皮,我都用現成的潤餅皮、印度囊餅皮或墨西哥餅皮,反正都是麵粉做的。」女兒在飲食方面很講究道地,她反對不同國家的料理混搭,女兒甚至站上制高點說:「媽媽這樣是不尊重別國的文化。」
母女倆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我不禁想著:「都是麵粉做的,這些不同名稱的麵皮,到底哪裡不一樣?」
從邏輯上來說,我認同「同樣是麵粉做的,做出來的麵皮是相容的。」但是又推翻自己「去過台灣台南的德元埤荷蘭村,等同去過荷蘭嗎?去了高雄田寮日本村,就能省下實際去日本的時間和金錢嗎?在電視上看遍歐洲,就了解歐洲風情嗎?」
最後我想到自己的親身經歷,我動過心臟瓣膜置換手術後,胸部有兩條管子連接到一部機器,護理師解釋:「你剛動過手術,胸腔裡血水較多,這兩條引流管其中一條將血水引進機器,一條將適量血水再送回去。大約一星期後,你的身體能自行吸收所有血水,就可以拔掉管子。」果真,一星期後護理師通知要拔引流管。
因為引流管的傷口大,不能自動癒合,所以要縫一針,這種簡單縫合,護理師就能縫,不用安排外科醫師和手術室。拔引流管的時候到了,兩位護理師來到病床邊,她們用正常的音量交談,護理師甲說:「沒有麻藥。」護理師乙:「放哪裡?我去拿。」護理師甲:「還沒申請,申請麻藥需要醫師簽名,最快明天才能拿到。」護理師乙轉頭對我說:「你這小傷口只要縫一針,如果我們等麻藥,明天才能縫。麻藥一針要痛一下,直接縫也是縫一針痛一下,同樣是一針痛一下,你願不願意直接縫?」
在兩位護理師和太太的面前,我一定要表現出男子漢氣概,刮骨療傷絕不吭聲。就是因為這種念頭,我竟然犯了此生最後悔的事。在我說「好」之後,就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挨了一針。縫那一針的痛遠超過我的想像,我也的確沒喊痛,但我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逞強了。
基於這段親身經歷,我不再同意「同樣是某個前提,就會產生某個一樣結論的說法。」不過,不管太太用哪種餅皮做蛋餅,端上桌後,我還是會照吃,仍然不會有異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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