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老漢

我從小就喜愛運動，讀中學時接觸到籃球，就此結下了一輩子的緣分，從初中打到高中，再從高中打到大學，就業後還繼續參加球隊，每星期要打兩、三場籃球。有一年，還和一些球友組隊去北京參加全球華人籃球賽，只不過那是藉機去中國遊玩。

來美國讀研究所時，遇到了一個越南籍華人，向他學空手道功夫，幾年後我升到了黑帶段數，每天像是生龍活虎一般，朋友們都羨慕我有一副好身體；再說我的眼力一向甚佳，讀書和開車看遠方都很得心應手，「老」這個念頭從來都沒有浮上過腦海。

四十歲出頭時的某一年，有次參加籃球賽，我在底線拿到球，準備跳投拿手的三分球，突然眼睛一花，籃框居然看起來有些模糊而沒投進，後來連續投了不少球都失去準頭，那場球打得一塌糊塗。我發現遠處的景物，竟然看得不像以前那麼清楚，趕緊去找眼科醫生驗光，我被告知眼睛已有近視和散光的現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心驚，眼睛是靈魂之窗，一旦退化莫非是老化的象徵？「我開始老了嗎？」這個念頭湧上心頭，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瞬間衝向谷底。

於是我開始注意周圍一些老年人的行動，看到他們或撐著柺杖，或扶著助行器步履蹣跚，眼前浮現出畫面，我竟然也變成其中一員，不禁感到十分沮喪。

再仔細盤算一下，生老病死原本是世間常態，憂慮根本於事無補，還是應該活在當下，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最重要。於是我把「漸老」的念頭拋在腦後，配好了眼鏡，每星期專心打幾次籃球。

十多年前有次我在接球時，左手無名指被猛力傳來的籃球折到，造成關節錯位，休養了好一陣子也沒起色，兩年後決定去找專門醫手指的骨科大夫看診，他說可以用手術矯正。開刀時他把手指從中間切開，去掉關節兩端的指骨，換上用鈦金屬（Titanium）製作的骨架，我的左手無名指就恢復原狀了。

大夫告誡我以後不能再去打籃球，然而我發現如果把無名指和中指用膠帶綁牢在一起，就沒有危險了，雖然手指沒以前靈活，可是左手不是投籃的手，對打球來講仍然沒問題。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看來只要對一件事上癮，人總會千方百計找到對策。不過唯一辦不成的還是彈吉他，那根手指沒力道，按不緊琴弦，這也是人生的有得有失。

自從不再把「變老」的憂慮放在心上，幾十年也就悄悄地飄過，如今剛滿八十歲的我，仍然每周會去附近的活動中心，跟那些五、六十歲的黑人及白人「小朋友」們，打一、兩次籃球，我照樣遠投近射，抽空還會運球上籃得分，小朋友們都把我當成他們的榜樣，看來真正讓人活得開心的方法，就是有一顆「不畏老、不思老」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