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聽塗說

住在外州的朋友來訪，總羨慕在紐約法拉盛（Flushing）購買中國食材和吃中國菜十分方便，看她們回去時，帶著大包小包的乾貨，不免好言相勸，何不搬過來長住？她們卻表示，已經習慣了外州的安靜，不可能搬到嘈雜的法拉盛。

我的感覺則迥然不同，雖在異域，好像仍住在華人圈，法拉盛早年有「小台北」之稱，現在卻是中國人居多，走在街上發現「談笑多華裔，往來少白人。」在公共場所常會聽到陌生華人的對話，例如理髮店、診所、超市以及銀行等，有時聽了啞然失笑，有時則感到心有戚戚焉。

有一次和家人散步，聊起一個朋友丟錢時，總會瀟灑地說：「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時恰巧被一名路過的華裔陌生人聽到，特別回頭豎起大拇指，還重複我剛才說的話表示同意，逗得我們呵呵大笑。

有個少女跟同行的朋友說，她小時候曾因踩到竹籬笆旁的好幾個螞蟻窩，惹得小腿爬滿螞蟻，所以從來不敢吃木瓜，因為切開看到那麼多木瓜黑籽，往事立刻浮現眼前，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不禁想起好幾個朋友買燒雞，從不買整隻雞，因為他們認為在清洗翻轉時，感覺好像手裡抓的是一個小嬰兒。

紐約疫情剛緩和時，憋了好久的人們紛紛開始出遊，在超市收銀機排隊處，一個神采奕奕的少婦不知怎麼提起，自己剛從台灣回來，馬上有人問她：「現在機票多少錢？」她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坐的是頭等艙，所以花了一萬多美元。」從剛才她問我一個正在減價的菜好不好？真看不出貴婦的驕氣。

在超市收銀處，還有一個常見的現象，就是拿政府補助的糧食券刷卡付帳時遭拒，持卡人表示：「不可能，我記得明明還有六十多元。」收銀小姐不耐煩地說：「你自己打電話去問。」當事人仍不放棄地說：「我不懂英語，妳可不可以幫我查一下？」紐約做為長年扶貧濟弱的民主黨大州，確實吸引很多不諳英語的新移民近悅遠來。

很多華人來此，因緣際會，嫁娶老美，保守的華人太太生產後，還是設法吃麻油雞坐月子，所以在超市有時還會見到這個場景，老美男士拿著手機，認真地在貨架上看圖逐一尋覓，一邊打電話求證「甜心，這個跟妳發的照片不大一樣，妳還要我幫妳買嗎？」相形之下，我有個學生嫁給不諳廚藝的老美老公，她就辛苦多了，她在膝蓋開刀前，必須自求多福，預購多種冷凍的中國食品，以便在手術後可以指導先生清蒸或下鍋烹煮。

有一次我在街上，遇見兩個快速超越我的年輕人，其中一人說：「我太太很小氣，有次我們……」下面舉的例子我就聽不到了，都說「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因為「閒談好論人非」的人性，朋友回家講給自己的太太聽，太太又講給閨密聽，一傳十，十傳百，一旦傳到所謂「小氣太太」的耳裡，不知會釀起多大的家庭風暴。更何況家醜外揚，難保有朝一日反遭訕笑。很多夫妻鬧彆扭時，為了發洩情緒，會跟已經懂事的兒女抱怨對方，使得兒女失去對父母的尊敬，造成教導的矛盾，確實是不智之舉。

還有一次，一個中年女士跟同伴說：「別人一旦在抱怨，我就會提醒他們，學習感恩吧！」要不是她已擦身而過，真想稱讚她。的確如此，人在順境時容易感恩，其實逆境時更需要感恩，才能帶來正能量，例如開車塞在車陣時，感恩有車可開；被老闆打官腔時，感恩至少還有工作；被炒魷魚時，感恩還有健康的身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日光之下沒有新鮮事，面對形形色色、眾說紛紜的大千世界，吾人何以自處？姑妄言之 ，姑妄聽之後，唯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