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小齒輪

「通過了，最後檢驗通過了。」員工們雀躍歡呼，擊掌開心，我與他們同樂之餘，想起幾個月前那場砲聲隆隆的檢討會議。

半年前工人正在修復公寓，市政府派員來查，發現我們沒有申請修建許可，下令立刻停工，並在我們公寓貼上紅色危樓標籤。我聽了報告煩躁起來，前年剛在南加州華人聚集的聖蓋博（San Gabriel）買了這個五單位的公寓，因為過於老舊，常常發生問題，我決定依規矩付了安家費，請所有房客們搬家，打算好好整修一下。

原本只是粉刷、換馬桶、換櫥櫃這些小工程，沒想到在置換馬桶時，工人發現廁所內牆都長黴了。管理公司打電話向我請示下一步，我說：「一定要整理到最好，不能只顧外表好看，更要關注房客的居住安全與健康。」這個體貼的念頭，竟然是溫水煮青蛙，修繕工程依著需要慢慢推進，我們心安理得，卻忘記平常動工時最應注意的一件事，那就是向市政府申請裝修許可證。

在美國進行大型翻修，需先向政府取得許可，每完成一個階段，市政府就會派專員來檢查，確保工程依申請內容進行。違規被抓當然是立即處理，於是我召集建築公司代表、工頭、設計師，以及管理公司負責人齊聚一堂，想找出方法解決這個頭痛的問題。

本來打算在會議中發威罵人出氣，這麼多專家聚在一起工作，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是會議開始後，我發現工人、管理公司，以及建築師都很緊張，大家彼此責備，過了大半小時仍然沒有共識。

看到這種情況，我當機立斷表示：「不怕，這是老闆的錯，我闖紅燈，被抓了就應該付罰單。」有了我這句話，幾個當事的單位都放鬆下來，紛紛提出繼續往下走的各種建議，也訂好工作章程。會後，員工說我人太好，輕易放大家過關，他們不知道，剛剛開會時我心中滿腔怒火。現在想來真是覺得慚愧，只好尷尬地告訴員工：「遇到危機，力氣要放在處理事情上，而不是對內彼此責備。出了問題，做老闆的人把責任擔起來，大家就敢放膽去做事。」

我也奉勸直呼倒楣的夥伴凱文，我們應該謝謝市政府發現這件事，要我們從頭處理。每個人都是小齒輪，只有按規矩行事，才能讓國家這個機器好好運轉。政府的法規條條分明，帶著我們逐步向前走，花時間和人力派人來檢查，確定工程達到標準，這其實是一個便民為民的計畫。員工看我說得頭頭是道，開玩笑地把這個艱鉅的工程稱為「小齒輪工程」。

我按規定去申請許可時，發現政府很幽默，不許建築公司直接申請，需要屋主本人出席，做「懲罰性會談」。我聽到後哈哈大笑，屋主被叫去罵一頓是應該的，以免覺得付錢罰款是一件小事，下次又故態復萌。

在修建過程中，我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安定員工和工作人員的心，不論心中如何緊張，臉上都要繼續微笑，看著「小齒輪工程」一步一步艱苦地走下去，最後工程通過檢驗，我終於放心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