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的手袋

日前去西雅圖（Seattle）唐人街探望親友，碰見同鄉舊日同事白雲，她姓蘇，名白雲，以前介紹她給新朋友認識，直截了當說她叫白雲。很多人誤會了她姓白，她不介意，笑哈哈地說：「本人姓白，名字叫雲。」

白雲個性樸實，穿戴很隨意，做事風風火火，在一家華人超市當收銀員。使人略感意外的是，今次白雲好像帶點炫耀的神情，她舉起新手袋說：「手袋好看嗎？」對於手袋是否是名牌貨我不懂，但聽白雲的口氣，手袋價錢不菲吧！她旁邊的女兒逗樂地說：「媽媽別賣弄了，在西雅圖私人豪車、私家遊艇多的是，連私人飛機都有，妳這個手袋有什麼了不起。」

或許白雲想起了什麼，沉默片刻才說：「媽媽就想買這個品牌的手袋，買到了當然開心。」她理由十分充足，緊接著說：「見到老朋友，分享開心快樂。」聽白雲母女的對話，顯見手袋是她內心中的情結。

事後，我才從與白雲來往密切的朋友那邊了解到，白雲當年在老家城市讀書時，家境困難。有一次，同班一名女同學帶回新手袋，女同學的父親在香港工作，新手袋是父親買回來的，白雲羨慕地說：「擁有這手袋，使人心滿意足。」她想拿手袋看看，不料卻被對方阻止說：「別看了，妳買不起。」

白雲面色一青，趕緊縮回雙手，她對那個女同學不埋怨，但從此保持距離。老實說，當時白雲心中有期待，但不敢奢望擁有像女同學那樣的手袋。

後來白雲與家人移民西雅圖，一切從零開始，她早出晚歸打工，各種開支很大。很多時候白雲走入手袋店，每次都依依不捨地看看手袋，她先生說：「喜歡的話，挑一個回去。」白雲點點頭，又迅速搖搖頭說：「手袋很貴，以後再說吧！」說完後，她便急急忙忙離開。等女兒長大了，白雲依然沒有買回她渴望的手袋。

今時今日，白雲終於買回了心儀的手袋，那種心情我很能理解。過幾天，聽身邊幾個朋友議論，大意如上面所言，白雲長得樸實，穿戴隨意，做事風風火火，相當名貴的手袋看上去，似乎與她不大搭配。

我淡淡一笑說：「難得心情好，自己喜歡就可以，何必管別人眼光怎麼看，對不對？」幾個朋友附和地說：「聽說白雲買手袋，想了很多年，有了經濟能力，滿足自己這很正常。」過了兩個星期，我又在唐人街遇見白雲，她與先生正在逛街，但沒看到她有提手袋。

不等我詢問，白雲主動地對我說：「你想問我手袋去哪了嗎？」我沒有隱瞞地說：「手袋很漂亮，為什麼不提了？」白雲唉聲嘆氣地說：「自從買回那個手袋，無形中成了心理負擔。前前後後想了幾十年，如今女兒都長大了，原有的心事也該放下了。」

她望著車來車往的唐人街，恢復平靜地說：「說真話，名貴手袋與我不搭配，剛好親侄女在本地大學畢業找到合適工作，我將手袋當成禮物送給她，她說很喜歡。」我不假思索地說：「好啊！該放下來就放下來，妳的決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