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鳥

四月的紐約（New York）春回大地，芳草綠了，花兒開了，光禿禿的樹枝開始著新裝。長島（Long Island）住家前院，簷前一排野蘋果樹（Crabapple tree），新葉剛露尖，花兒爭先報到，粉紅的花苞開出白色帶粉的花朵，吐著一撮黃色花蕊，非常漂亮。我們進出家門，穿梭花下，內心感到歡喜。

春陽下，出現兩隻「哀鴿」（Mourning Dove），牠們在花樹下踱步徘徊，數日不離開，我心中暗想，莫非要在此安家？不出所料，幾天後，果見母鳥蹲在樹幹分岔處，牠們在那裡築了一個簡單的窩。我站在門前看著牠，牠骨碌碌的眼睛盯著我，鳥窩這麼近，伸手可及，驚訝於牠們如此對人類無懼，難道牠們是看中那些滿滿的蘋果花？

家有嬌客，兩老進出大門只得輕手輕腳，以免嚇著牠們。園丁來剪草，老伴上前交代小心鳥巢，園丁心領神會不敢靠近。每年春季夏季，老伴喜歡親自修剪樹枝，以保持野蘋果樹的高度與形狀，如今良禽來棲，只能任由枝葉亂長。

拉開臥室窗簾，隔著玻璃窗，鳥窩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母鳥晝夜蹲孵，公鳥停在附近樹枝或屋脊上守望相陪，有時也換班。

我們每日進出都會輕聲跟牠說哈囉，而牠只是警覺地盯著我們，我們已視牠們為家中成員，一有機會就瞄向牠們，並時時掛心著牠們的安全。

有一天老伴大意，提了一桶水去澆樹下的盆栽，潑水聲驚擾了母鳥；後來老伴看到鳥窩裡有兩枚白色鳥蛋，母鳥甚久未歸，我們擔心牠要棄巢了，心中祈禱，幸好最後母鳥飛回來孵蛋，我們懸著的心才放下。

約兩周後，鳥窩有了動靜，鳥寶寶出生了，鳥爸和鳥媽忙碌起來，牠們差不多每兩小時換班一次，一進一出快速交接，兩隻鳥同心協力照顧寶寶，偶爾會見兩隻鳥一起蹲在窩上，恩愛的畫面很溫馨。

雛鳥剛出生需要大量營養，大鳥張著嘴巴，兩隻鳥寶寶的小嘴就伸進大鳥的嘴裡，一左一右，努力吸吮著。大鳥的頭頸不斷地用力前伸後縮，像是要嘔出東西，老伴說，鴿子不吃蟲，只吃種籽，牠們的哺餵方式很特別。公鳥和母鳥的身體在雛鳥出生後，會分泌一種嗉囊乳（Corp milk），再以反芻方式哺育乳鴿，牠們接力餵食，一至兩周之後乳鴿稍長，才開始餵食較為柔軟易消化的種籽，看到牠們育雛如此嘔心瀝血，直叫我感動萬分。

我們就近觀察，狂風暴雨來襲時，大鳥鼓著羽翼庇護幼鳥，日以繼夜，不敢懈怠。幼鳥嗷嗷待哺，鳥爸和鳥媽更是輪番努力出外覓食，以滿足幼鳥所需。 幼鳥成長神速，羽翼漸豐，出生約兩周後的一個早晨，鳥去巢空，傻了兩老，留下一片思念。

想起二、三十年前，我們為生活打拚，早出晚歸，鄰居太太說我們像是一對愛之鳥（Love birds），每天只見我們飛進飛出，忙個不停，沒見過我們停下來休息，她語帶關愛，讓我感受至今。哀鴿一夫一妻是終身伴侶，至死不渝，我想我也可以稱牠們是「愛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