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夢

很多人對於美國這個國家，抱有幻想與憧憬，認為美國是一個民主、富強、新興的國家，地大物博、資源豐富，沒有階級、信仰或種族的限制，沒有特權，加上快速的經濟發展和工業擴張，只要肯努力奮鬥，人人都有機會獲取財富，從而過上幸福的日子；其實這只是個「夢想」，有時候結局未必能如人所願。

邁入中年的琦和丈夫建國，原本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和安定的生活，可是看到身邊許多朋友為了兒女的前途，或為了更好的事業發展，紛紛出國闖蕩，建國心動了，一九八二年有個移民的機會，建國決定隨著潮流出國發展，琦原本有些顧慮，可是在建國描繪的美麗前景之下，放下疑慮，攜帶一雙年幼的兒女同往。

夫妻胼手胝足，經過多年辛苦努力，兒女學業順利、事業有成，女兒明慧在三十二歲就開設了自己的牙醫診所，明昌是電子工程師，全家人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雖然姊弟二人都沒有結婚，一家四口卻也和諧溫馨、其樂融融，然而建國六十三歲時，卻突然猝死，家人悲痛不已，不再圓滿。

明慧在二○二一年，被診斷罹患大腸癌末期，明昌負起照顧姊姊的責任，可是不到半年，明昌就被同事傳染新冠病毒，短短一個月內就離世了，誰也沒有想到家裡僅剩的支柱，突然撒手人寰，這晴天霹靂的打擊，讓八十一歲的琦方寸大亂，可是面對患癌末期的女兒，只能忍住悲傷，積極陪著女兒做化療。

上個月的月初，打電話問候，明慧聲音輕快地說：「家裡有客人。」精神好像不錯，正想著或許下個禮拜再去看她們，不想星期三就接到琦的電話：「明慧走了，老天爺啊！為什麼不把我也帶走？單獨留下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琦絕望地哭訴，我也忍不住默默流淚，前後三年，一雙兒女連續離世，白髮人送黑髮人情何以堪。

面對如此慘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忍痛勸琦節哀順變：「化療非常痛苦，不如讓明慧安心離去，陪伴在天上的爸爸和弟弟。」琦哽咽地說：「當初抱著希望，來到這遍地是黃金的美國，來的時候是四口人，現在卻只剩下我一個老太婆，現在就算遍地是黃金，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明慧去世後，徬徨無助的琦問我：「何處是歸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也面臨「何去何從」的迷惘和困擾；八十四歲的琦身體還算健朗，明慧事先也安排了母親的生活，設定信託基金、監護人，監護人是住在加州（California）的淑美，是明慧的同學兼多年好友，與琦情同母女，可是面臨搬去遙遠加州的老人公寓，琦還是有些猶豫，有人建議回台灣，其實「落葉歸根」還是「落地生根」？各有利弊，難以抉擇。

人生就像一場夢，悲歡離合一場空，回首前塵，空留遺憾，人生有多少路口，不知道哪一個可以停留？躍過半生的憂與愁，難躍心中的鴻溝，青絲悄悄白了頭，轉眼又是一個秋。明天有誰能看透？唯有紅塵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