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聯合國
我退休後,把華府住家的兩個閒置房間出租,可增加一些收入,也可為屋裡添點人氣。住處靠近社區學院,房客大多是外國學生,一時之間,家裡成了聯合國。各國房客因地理環境、文化傳統和風俗習慣不同,大家要互相適應,適應的過程新奇又有趣。
最早住進來的是一名伊朗學生阿布,他個子中等、身材削瘦,有著象牙色皮膚,濃密的絡腮鬍從下巴連到耳邊。一進門他右手置胸前,左手放腹部,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說:「Salam(波斯語,你好),我是阿布,從伊朗來。」伊朗古稱波斯,印象中波斯商人精明又狡猾,阿布彬彬有禮,一臉忠厚老實模樣,看起來既不精明也不狡猾。
阿布是虔誠的穆斯林,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每天五次會拿一張拜墊鋪在客廳,或站或跪或匍匐在地,口中喃喃自語,朝一個方向禱告。有一天我好奇地詢問:「穆斯林禱告要朝麥加方向,這裡是美國,你怎麼知道麥加在哪個方向?」阿布說:「網路有穆斯林朝拜方向查詢器,下載到手機就能找到。」網路的進步,讓我很訝異。
後來住進一名中南美洲來的醫學院畢業生,他叫費南度,來華府參加醫師資格考試。他個子矮小,聰明又會念書,但有一個怪習慣,就是有事敲他的門,不應聲更不會開門。
傍晚我告訴他:「你有一封掛號信,敲你的門沒回應,已退回郵局了,這是通知書,你自己去領吧!」費南度回應:「好,謝謝。」我問:「我記得你在屋裡,怎麼沒應門?」費南度解釋說:「我們國家不安全,從小就被告誡有人敲門不要回應,避免被壞人傷害。」惡劣的成長環境使他有危機意識,為保護自己,不能怪他。後來費南度通過考試拿到醫師證照,找到工作便搬了出去,結束我們短暫的緣分。
哈里斯是一名從塔吉克共和國(Republic of Tajikistan)來的學生,他出現時背了大背包,我注意到上面扣了一個有如排球大小的木雕。我問:「你背包上那個是什麼?」哈里斯說是「木碗」,我接著問:「木碗,手工刻的?」哈里斯說:「是,我媽刻的,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孩子出遠門,媽媽要送給他一個親手雕刻的木碗,希望他出門在外有飯吃。」他解開木碗,遞給我看。
我掂了掂,沉甸甸的,一塊硬木要花多久才能刻成個碗?天下父母心,各國都一樣。我問哈里斯:「你來留學,想學什麼?」哈里斯說:「我從小對電影有興趣,想來學電影製作,回國後拍電影,把我們塔吉克的人文和風景介紹給全世界。」
這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沒想到一個年輕人有這麼遠大的志向。兩年後他從社區學院畢業,申請到南加大電影藝術學院入學許可,去了加州洛杉磯。
民宿就像人生路上的旅店,客人來來去去,雖是萍水相逢,相處過程卻常留下深刻回憶。最近新搬進來一名叫「勇士」的年輕學生,一進門就強調「我是蒙古國人,不是你們中國的蒙古人。」嚇了我一跳。他會這麼說,後面一定有故事,期待蒙古國的勇士,能讓我從不同角度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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