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西先生

我的先生叫荷西，他濃眉大眼，皮膚比較黑，又留個小鬍子，初見之人都不會以為他是華人。大約二十年前，我們一起參加太極拳班健身，教拳的老師一開始介紹課程時，說的是英文，等開始教拳時，就不方便說英文了。老師很體貼地看著我說：「他可以聽得懂中文嗎？」我才意識到老師把荷西當成老外了。

荷西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不過吃虧在長相，常常被人誤認是老鄉。有一年，我們帶兩個孩子回台灣探親，那年頭，有許多留學生返台參加新竹科學園區的建設發展，台灣也剛開始引進菲律賓勞工。

我們帶著兩個六、七歲的孩子，到新竹探望以前在研究所一起讀書的同學。回程時，四個人在新竹火車站月台等車回台北，突然走過來一個中年男子，對著荷西講了一大串我們聽不懂的話。荷西當時傻了眼，用求助的眼光看著我，我在一旁笑彎了腰，原來是菲律賓老鄉來認同胞了。

弟弟一家人還住在洛杉磯時，爸媽暑假來美國探親，總是先落腳弟弟家。我們帶著孩子一起去洛杉磯玩，也帶上爸媽過境提華納（Tijuana）旅遊。早年從加州來去墨西哥，經過邊界時，只要秀一下加州駕照就可以回美國境內了。不過荷西一定要帶著他的護照，就怕他回來時進不了關，給留在墨西哥了。

話說好生生的一個漢家郎，怎麼搞了一個墨西哥名字？當年他申請出國留學時，想著該取個音似他中文名的英文名字。所以他申請簽證時，就用了Jose當他的大名。當年在台灣，雖然會唱些西洋歌，可是沒人知道Jose用英文念起來就變成荷西了。他坐在美國領事館的等候室，等了大半天也沒聽到叫他的名字，正感納悶時，聽到了他的姓。原來人家叫了幾次都沒人回應，就連名帶姓地喊他，從這天起，他就變成荷西了。

我們一開始交往時，在美中見過我一個好朋友，那年頭沒有網路和手機，電話費也挺貴的，她寫信給我時，說妳這個Hose先生還不錯。我們從台灣來的，真不知道J是可以發H的音，所以荷西先生就變成水管先生了。

十多年前，荷西被公司派到菲律賓去審核當地工廠，評估一下是不是值得花大錢升級為下一代的廠房。他在馬尼拉住了四個月，百分之九十九的菲律賓人見到他，一開口就跟他講土話。不光是名字，他長得模樣，還更像是菲律賓人。

出國旅行時，可以遇到來自五湖四海的人，我們也趁機增長了不少見識。遇到新朋友時，免不了需要自我介紹，他叫荷西，我叫培培。有個新朋友說，培培是荷西的小名（Ｎickname） ，我趕緊澄清，我知道西班牙名字有Pepe這個名字，不過他是荷西，我才是培培。

這新認識的墨西哥老闆說：「沒錯，荷西的小名就是Pepe，我有一個好朋友也叫荷西，不過我都叫他培培，只有在正式場合、公司開會時，我才會叫他荷西。」墨西哥老闆接著說：「叫荷西不親切，我們談得這麼開心，從現在開始，妳的荷西也是我的好朋友了，我會叫他培培。」

搞了半天，培培娶了培培，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