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驚魂記

二○○八年，我到密西根（Michigan）迪爾伯恩（Dearborn）參加一個為期三天的研討會，第三天一大早，我就退房並將行李放置車上，準備下午搭機返回鳳凰城（Phoenix）。

上午十點，我的專題報告結束後回到座位，竟然在有冷氣的會議室直冒冷汗，瞬間我覺得全身虛弱無力，實在坐不住。我離開二樓的會議室，扶著樓梯扶手，步履蹣跚地走到樓下櫃台。我問櫃台附近有沒有緊急護理中心？一名小姐告訴我，對街有亨利福特醫療中心（Henry Ford Medical Center），我立刻開車過去。

我踉蹌地走進醫療中心大廳，櫃台人員拿出一疊表格叫我填寫，此刻我正在垂死邊緣，實在是無能為力，我只有倒在地上看他們怎麼辦了。

剎那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醫護人員把我抬進急診室床上，在我嘴巴塞入一些藥丸，然後我聽到有人大喊心臟病，這時我才頓悟到我有心臟病。然後他們立刻叫救護車把我送到底特律（Detroit）市區的亨利福特醫院（Henry Ford Hospital）動手術。

我躺在急駛於高速公路上的救護車，隨車人員一直和我說話，不時拍著我的臉，怕我睡著。我不想英年客死他鄉，努力地睜開雙眼表示還活著。

後來我終於清醒地進入手術室，醫療團隊一切準備工作早已就緒，我面前架子上的板子，夾了一疊表格，護士將一支筆夾在我右手指間，她一面拉著我的手往簽名的地方塗鴉，一面翻頁，最後醫生在我心臟放置了一根支架，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

我在醫院住了兩晚，第三天也是我五十五歲生日的下午出院。出院前，整個醫療團隊帶著蛋糕和蠟蠋到我的病房為我慶生。

出院時，醫院幫我叫了計程車，計程車前後座之間有一排鐵欄杆，不知何故，司機在大街小巷不停地穿梭。司機告訴我，他找不到亨利福特醫療中心，我看到有一輛警車停在路邊，我靈機一動叫司機停車，給了他我皮夾裡僅剩的二十元現金。

警車很快地把我送到醫療中心停車場，我的車子駕駛座窗戶大開，是我當時忘了關，所幸行李仍在後座，兩個雨刷夾著一些紙，警察叫我填了一些資料，證明無主車是我租的車。警察很貼心，見我大病初癒，叫我跟著他的車，當我們一起上了九十四號州際公路往機場方向駛去，他才放心離去。

到了機場，我發現已經沒有班機回鳳凰城了，我枯坐在冷清空蕩將近打烊的機場，虛弱的身體實在無法在機場坐上一夜。正在發愁時，附近的一個清潔工看到我沮喪無助的表情，他問我可好？我告訴他原委，並請教他該如何去機場附近的旅館，他說他半小時下班後可以開車帶我去。我坐進他既髒亂又充滿異味的車，但在他的善行義舉和我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這些都是微不足道了。

他在旅館停車場等我，我訂到房間後，走到停車場給他一個感謝的擁抱，我問他姓名和電話號碼，他拒絕了，人車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中。我在旅館徹夜未眠，伴著床頭的孤燈，獨自躺在床上等待黎明破曉；天亮後，我終於坐在直飛鳳凰城的班機上，感覺是征戰歸來的戰士，活著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