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藍花楹

六月盛開的藍花楹，是南加州盛夏最美的風景之一，在火熱的夏天揮灑熱情。一串串靛藍色的花，豔壓群芳，支撐起這個季節全部的美麗，讓經過的人們感受不一樣的風情。

以前我住在艾爾蒙地（El Monte），房東傑妮阿姨總是說：「南加州是個好地方，栽根棍子都能開花，不信你看路邊的藍花楹。」大家都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嫌棄藍花楹樹皮的斑駁粗糙，枝幹生長無序，整棵樹開滿花的時候，還看不見葉子的出現，滿樹怒放的花朵很像是假花。

招來蝴蝶、蜜蜂的同時，也引來了傑妮阿姨的鄙視，藍花楹是無辜的，它不是「棍子」開出來的花，是一棵棵不爭搶名分、還稍顯滄桑的樹，用力綻放花朵，回饋給這個季節的禮物，讓大家能一飽眼福，正所謂：「靛藍綴青枝，莫道花來遲，一縷清風過，有香自撲鼻。」

清早在公園散步、遛狗的人很多，青草坪旁的鞦韆架邊，一棵棵藍花楹錯落有致地生長著。在藍花楹枝條籠罩的步道上，鄰家的老先生推著小車，車裡是他的寵物狗，身後還跟著另一個毛小孩，走幾步路老先生就輕喚一聲「普迪」。

車輪走過的地方，軋在掉落的藍花楹上，發出啪啪的響聲，也有老先生的腳印，一人一車一狗亦步亦趨地向前走。旁人或許會有點納悶，仔細看後面的毛小孩似乎不太正常，那張狗臉幾乎是平的，眼珠沒有黑眼球，研判狗狗是看不見的。

大家似乎明白了一切，老先生在用聲音為那隻叫「普迪」的小狗引路，小狗聽著主人的聲音，跟隨車痕和腳印，也踩著掉落的藍花楹，小心翼翼地緊跟。小狗有這樣的主人是牠的福氣，主人又從小狗身上得到了多大的情緒安慰？才會喜歡帶牠在開滿藍花楹的早晨散心。

附近中心公園（Central Park）的前邊是一條步道，步道和排水渠交叉的小橋邊有個長椅，椅子右前方水泥和砂礫交匯的夾角處，在地上被人用水泥抹砌出一個三角形的小小「墓碑」，跟道路渾然一體。刻上寵物狗的名字和畫像後，更顯得莊嚴，每次經過這裡的人都會多看一眼。

有時長椅會坐著墓碑上的狗主人，帶著現在的寵物狗出現，在墓碑上鄭重地擺上一朵小花。一人一狗一花默默地待一會兒，和寵物出來運動的同時，緬懷一下逝去的靈魂，這是世間最單純的情感互動。

有些人不願意用太感性的詞語，來描述人與狗的關係；有些人還是把狗當成「畜牲」，我曾聽說過一段話：「一個社會是否文明發達，不是看樓蓋得多高、馬路修得多寬，而是要看這個社會對待弱勢族群的態度，如何對待女人、老人、兒童、殘疾人，甚至貓狗……，高樓大廈不一定能彰顯文明，弱勢活得好的社會，絕對不會錯。」

七月的第一天，早起散步的人們再次經過墓碑附近的長椅時，椅子上沒有坐人，旁邊也沒有狗。不過那個寵物墓碑上擺了幾朵剛被採摘的藍花楹，在初升的太陽下顯得格外鮮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