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嶺之戀

想當年大三在台灣讀書時，曾在中橫公路大禹嶺山莊擔任救國團的駐站康輔員，主要任務就是帶動每梯次的學員做些唱跳團體活動，以及介紹中部橫貫公路的艱難開墾史。

還記得在大禹嶺隧道前，有一片寧靜的松樹林，每天下午我們會帶領隊伍穿過長長的昏暗隧道，在松林下朗讀聽訓，然後唱歌答數，愉快地返回山莊。

大禹嶺是中橫公路的最高點，標高近海拔三千公尺，正好處於台灣東部與西部的分界線，此地分別是大甲溪與立霧溪的起源，一路向東流或是向西流。大甲溪在此向西，經過谷關發電廠，然後是梨山，一路從台中進入台灣海峽。若是雨滴落在隧道之東，就變成立霧溪的源頭，然後經過慈恩、洛韶、天祥與太魯閣等，最後由花蓮流入太平洋。

立霧溪總長約五十五公里，但高度落差三千二百多公尺，穿山越嶺之下，造就了台灣最有名的太魯閣峽谷風景名勝區。

我在大禹嶺駐站服務時，曾遇到一次颱風來襲，當時山區山崩地裂，落石與豪雨不斷，但因為台中方面通訊不良，連續放行了兩個梯隊，於是我們這些駐站康輔員，不得不徒步前往梨山方向，去引導那些被困在半途，又走不過來的健行隊學員們。

那一次颱風，造成落石連日不斷地從山上滾下來，大夥在中橫山路上，小心翼翼地強行通過，耳朵聽著聲音，眼睛隨時必須注意身旁的狀況，緊張到不知所措。男生們個個繃緊神經，女生們更是花容失色，尖叫聲連連，彷彿是九死一生的劫難，隨時都會從天而降。

我那時站在山腰上最容易崩塌處指揮前進，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鎮定地指揮全體隊員分批通過塌方處，並且大聲疾呼：「大家牽好手，緊貼山壁，不要掉到山谷去。」

大禹嶺山莊又叫觀雲山莊，或是觀星山莊，每天下午的雲海，從旁邊的合歡山區及緊鄰的奇萊山區，一瀉千里平鋪在遊客的眼前波動，煞是壯觀；晚上的天空，星星格外明亮，幾乎伸手可及。

中橫公路沿著立霧溪以下有許多隧道，這些隧道不僅是用來通行，甚至在颳風豪雨或地震時，也是最佳的避難場所；我常想我的人生歷練，不也正伴隨著許多穿越生命的時光隧道，保護著我，歷練著我，陪伴著我。

大禹嶺上除了壯觀的雲海星海，還有豐富的林海，高聳入雲，伴著這些美景盡收眼底，愉快地度過一個難忘的暑假；我也常想，人生中若沒有這些經歷，不也顯得太平凡難過；而平凡的日子難過，難過的又豈是這份難得的回憶而已。

如今五十年一晃而過，那時我的搭檔，也是另一個康輔員，她是一個活潑開朗又可愛的大女孩，日後也成為我生命中的伴侶，再過兩年就是我們的金婚紀念日了。中橫公路幾經風雨，希望景物依舊，仍然可成追憶。

還記得那年我和另一半初相遇，就是在楓葉漸紅時，那一天，她身穿一件紅外套，徘徊在大禹嶺，不知道在等誰？到如今那背影仍令我難忘。後來在因緣際會下，日後成為我的牽手，我們一起赴美留學，終也修成現在爺爺奶奶的輩分。

謝謝中橫，也謝謝那次大禹嶺的邂逅，希望兩年後的金婚五十周年，可以再去一次大禹嶺，一起觀雲，一起攜手去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