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景迷思
十九世紀末期,英國詩人吉普林(Rudyard Kipling)在「東西方歌謠(Ballad of East and West)」中曾寫道:「東方是東方,西方是西方,兩者永遠不會相遇。」在這個分裂的時代,這句話格外刺耳,但是東西方卻在不同領域相遇融合,比如盆景藝術。
美國首都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國家樹木園(United States National Arboretum),有一座收藏盆景藝術珍品的園中園,那就是國立盆栽和盆景博物館(National Bonsai and Penjing Museum)。我初識美式盆景就從這裡開始,還要追溯回戀愛時,那時我與先生還未成婚,熱戀中的他非要帶我看中國盆景,當時我傲嬌地宣稱:「我才不要看盆景,因為以前看過太多精采的盆景了。」他向我保證,這裡的盆景精采絕倫,直到親眼所見,才相信他所言不假。
博物館的盆景匯聚了東西方精華,有日本園、中國園和美國園,分別陳列這三個國家的盆景作品。據資料顯示,日本園是一九七六年美國獨立二百周年時,日本盆栽協會特別贈送了五十三件樹木盆景,以松柏類為主,其中最珍貴的是一件三百五十年的五針松,以及另一件來自日本皇室的一百八十年的赤松。
一九八六年,香港永隆銀行伍宜孫先生贈送了三十一件樹木盆景,樹齡從十五年至二百年不等,以雜木類為主;後來伍宜孫先生又出資在盆景博物館內建造了中國園,也就是文農學圃。美國園則陳列了美國盆景大師的作品,其中最著名的是已故大師約翰.奈克的「叢林刺柏」作品。
先生參觀博物館之後,從此對盆景陷入了謎一般的熱愛,無論我們走到哪裡,他都會很快地弄來一排排所謂的「盆景」,並栽植在盆子裡。我說:「這才不是盆景,這些只是樹枝,真正的盆景必須培植很多年,綁上各種線繩固定造型。」先生神情虔誠地說:「妳要有耐心去愛這些稚嫩的小苗。」
我繼續說:「這些根本就是樹枝。」他一臉認真地向我噓聲,神祕兮兮地說:「小聲一點,盆景聽到會不高興的,不要叫他們樹枝。」我哭笑不得,實在不能理解,先生對盆景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才會認為幾根樹枝插到土裡,就可以稱為盆景。
我上網找來幾張盆景照片給先生看,並認真強調:「那些有造型或像迷你樹木,要經過幾十年培育才算是真正的盆景。」先生聽了搖頭說:「妳要有耐心。」
隨後,這些樹枝盆景就進駐了我們家,在後院涼亭旁的圍欄邊,一盆盆粗獷的美式盆景占據了視野;貓咪在盆景間嬉戲跳躍;覓食的松鼠在成排盆景上輕盈奔跑,微風拂過「樹枝」,我竟然有種錯覺,似乎這是一片迷你森林,或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盆景天地。盆景謎思帶來的困惑像漣漪一般,不知會擴散何方,怎樣波及原有的認知體系。
在這個舊有觀念被打破的時代,在這個撕裂的世代,或許不僅是盆景的定義帶來此類迷思,藝術家們用人工智能製作了很多種奇異的盆景模型,並用AI為盆景打造歌曲和舞蹈,甚至有藝術家用現代儀器來測量盆景和花卉的心跳。在人工智能全面衝擊傳統領域的今天,傳統模式會被取代消亡還是煥發新生?這是一個不確定的變數,也是科技進步帶來的時代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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