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相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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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黑龍江，對面是那個叫蘇聯的地方，江心就是兩國的邊界。我們站在江邊玩的時候，江心會滑過漂亮的遊艇，上面的女人們金色頭髮，穿著很少的衣服。遊艇風般飄過時，那些女人的笑聲和一種奇怪的語言也隨風飄過來。我張大眼睛看過去，王向東就會快速地蒙住我的眼睛說：不能看！資產階級！

江岸上有很多小石子，有些石頭是光滑的，我們蹲在地上挑選。挑好後，就伏下身子，盡量與江面保持一致，然後用力把石頭甩出去。王向東能甩出三個水花，有時能甩出四個。我只會扔出去，聽到撲通一聲。

那年我六歲。我們沿著江邊一直走，前面是大草甸子，上面開滿大煙花。直到我上大學時，才知道那美麗的花就是罌粟，毒品，對人有害。

我家就住在草甸子那邊，門前有條小河。有次我正寫字時，母親說：什麼小河，就是一個小河溝。

好吧，一個小河溝。我很驚訝母親的不滿，那時她正在費力地點爐灶。她滿身滿臉都是灰塵，落在她鬈曲的頭髮上。

父親常去縣裡開會，他每次走，或者坐大船、或者坐邊防軍的吉普車。那天他照例不在家，我心中的父親，是一個不在家的人。

那天夜裡我是被狗叫聲驚醒的。門簾一掀，一陣風起，身穿呢子大衣的爸爸進了家門。他渾身披著雪花，來不及打掃，就對驚愕的媽媽說：天塌了。他說，副統帥叛國投敵了。

那一夜，他們一直在談論林彪、折戟沉沙、蒙古、溫杜爾漢這樣一些陌生的詞。我和二弟也披著被，坐起來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