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名溺水者(全文完)
溺水兩分鐘,父親的身體完全沉入水中,張口呼吸,水流完全灌進肺裡,心臟和呼吸系統遭受嚴重影響。溺水三分鐘,父親的身體徹底放棄掙扎,陷入無意識之中。溺水四分鐘,父親沒有呼吸,心臟也不再跳動。
父親的身體完全融入水中。與水中游魚不同的是,父親不會自主游動,只能像水草那樣,永遠地隨波逐流。
此刻,她恍然成了紀錄片的主角。
她癱坐在地,臉部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呼吸器官好似因回憶被自動鎖住。
那天,他們沒找到泉水。它們原本就是地下水源的一部分,此刻兜兜轉轉,大概又退回源頭去了。他們再次走到露天湖底之上,沒了方才的驚慌失措,儘管覆了草木和泥土的地面之下依然暗流洶湧,隨時可能有水系沖破阻隔滲透而出。
他們決定走到「湖」的中心去──往最深處走去,再原路返回。
「這裡,會造大房子。」在看過矗立於路旁的區域規劃圖後,叔叔指著視野前方那片齊整開闊的大地說道。
「人類真是厲害,可以改天換地。」她由衷地說。
「以後,沒有人知道這裡曾經是湖,也不會有溺水者了。」叔叔疲憊地微笑,好像這是他此行唯一的收穫。
很多年前,悶熱逼仄、腥味濃重的廚房間一幕如在眼前。
那是她第一次殺魚。
完成對魚的拍暈和去鱗後,她將右手伸入魚腹欲掏洗內臟,不料觸摸到依然跳動的魚的心臟。手中之魚從砧板滑落,在廚房的地板上啪啪跳動著,魚眼仍清澈透明,魚腮猛烈地翕動,一張一合,似乎想重新返回流水之中。
她一直忘不了指腹觸摸到魚類心臟的瞬間,自己的心好像也要跳出胸膛,被甩至黏糊糊的地板上。(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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