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女工作守則（二）

從那時候起，黃啟中就很羨慕藝術學院的男生。理工科男生宿舍中，總是流傳著藝術學院男生交往無數女友的傳說。因為這個傳說，當看到藝術學院的招聘啟事後，黃啟中馬上收拾了鋪蓋，義無反顧地投入了藝術的懷抱。

豬八戒說「遠路沒輕擔」，沒過多久，黃啟中就渾身熱汗燥得難受。林婉的身體全部貼在黃啟中背上，女性芬芳的體香和男人渾濁的汗臭混雜在一起。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藝術學院處處都是美女啊！連那個毫不起眼的油膩中年大叔都有兩個女人，為他打架拚命，更何況是年輕力壯的自己！黃啟中精神抖擻，兩人晃晃悠悠來到教師宿舍。黃啟中把林婉放在床上，林婉別過臉去不看他，輕聲說：

「你快走吧！」

黃啟中覺得有必要介紹一下自己，輕咳一聲說：「我叫黃啟中，是計算機專業的老師，今天剛來報到……」

林婉突然大叫一聲，把臉埋在被子裡痛哭：「你為什麼不是個學生。你是個學生，我只要忍四年就好。你在這裡工作，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你瞧不起……」

黃啟中怔怔地看著，不知說什麼好。林婉哭夠了，恢復了一些理智，柔聲說：

「對不起，黃老師，今天我心情不好……」

黃啟中憨厚地笑著，說：「誰碰上這種事也不好受，我明白的！我們大山裡有個年輕姑娘，長得雖然不如你，可也是我們那兒一等一的好看女人。也不知道哪一天誰多的一句嘴，村裡人就都傳她和大隊會計有一腿，傳來傳去越傳越真。她闢不了謠，就天天哭。有天放學，我看到她一個人蹲在水邊哭得死去活來，心裡特別難受。我能理解你，真的能理解你！」

林婉睜大了一雙妙目，問：「這個姑娘現在怎麼樣了，她從大山裡出來了嗎？考的哪所大學？」

黃啟中憨厚地據實而答：「考什麼大學啊！後來這個姑娘沒人肯娶，年紀一大就瘋了，見誰都只會吐唾沫、扔鞋底。論輩分她是我姑呢，我上高中的時候，她就跳水死了！」

林婉大叫一聲，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抽抽噎噎地哭泣不止。黃啟中納罕地上去拍拍，林婉背過身大喊：

「你滾、你滾！你給我滾！」

黃啟中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打了一盆洗臉水後，悻悻地走了。

黃啟中被安排到新媒體動畫系，講授網頁動畫編程課，院長讓他兼任動畫系的班主任。班主任是個非常瑣碎且不落好的工作，學生大到升學畢業、小到吃喝拉撒，班主任都要全權負責。做得好是本分，做得不好就是教學事故。

黃啟中做事認真，仔細詢問應該做的每一項工作。辦公室主任薛文婧老師被他糾纏得不耐煩，隨手從抽屜裡拿出一本《大學班主任工作守則》，說：

「這是教育部門印發的，你只要按照這上面寫的去做，肯定就不會出問題了。」

黃啟中回去後，仔細閱讀《工作守則》做了筆記，並制定了一張計畫表格。第二天黃啟中給學生開班會，認真做了工作布置。

從此，每天七點整，黃啟中就準時帶著學生喊著口號在操場跑圈。藝術學院的老師們都習慣了晚睡晚起，一個個被嘹亮的衝鋒號角聲吵得坐臥不寧。院長睡眼惺忪披著外衣，趕到操場上詢問黃啟中，為什麼帶學生跑操。

黃啟中指著《工作守則》憨厚地說：「院長，這是《工作守則》裡寫的，薛文婧老師讓我嚴格執行呢！」

院長皺起眉頭，也不好打消黃啟中的工作熱情，只好拐彎抹角地暗示說：「啟中啊，你還年輕，一定要趁著年輕，多做些工作啊！」

黃啟中非常疑惑地撓撓頭，不明白《工作守則》裡規定的怎麼連「工作」都不是了。院長擔心他會錯意，又說：「你說年輕也不年輕了啊！你不趁著年輕，多做論文、多做科研、多出成果，將來年紀大了會後悔的。好鋼用在刀刃上，跑操這種簡單體力勞動，學生們自己做就可以了！」

黃啟中初入職場，聽不明白這種似是而非、寓貶於褒的官場話語。他想了想，憨厚地舉起胳膊展示肌肉，對院長說：「院長您別擔心，我能扛著兩百斤包穀上房頂，身體好著呢，耽誤不了工作！」

薛文婧勸院長不要在意，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新人入職也是這樣。黃啟中的新鮮勁最多維持一個月。

轉眼過了一個學期，黃啟中仍然以一個理工科男生的執著，堅定地執行著《工作守則》，每天不辭辛苦地帶著學生跑操、吃飯、上自習。學生們也苦不堪言，自己是上了一個假大學嗎？高中老師都說拚過了高考，大學就可以輕鬆很多，誰知道比高中還苦啊！學生們把這些怨言反映上去。院長苦笑了半天，暗想自己剛入校的時候，也是把《工作守則》當《聖經》崇拜，一點也不敢違背。後來慢慢成熟了，才發現這些守則大多沒什麼執行性，標準定得過高。就好像這帶學生出早操，試問有哪個大學、哪個老師能做到？可《大學班主任工作守則》裡，偏偏白紙黑字規定了這一條。

年輕時候的院長曾經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等到自己當了領導之後，院長才琢磨出了這其中的奧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