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家花園躲貓貓（七）

母親從廚房出來，招呼她洗手，吃飯。還說她的父親馬上就要回來，最好在父親回來之前，把自己拾掇乾淨。母親的笑容那麼自然、明亮，好像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滿意。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三天之後，她會離開這個家，一走就是十三年。當母親再次回到蒙城，還帶回一個十三歲男孩，娘倆住在珠游溪邊一幢公寓樓裡。母親整日穿粉色格子睡衣，拿著電視遙控器，在臥室裡走來走去。只有男孩放學回家才從房間裡出來。

現在，她到了母親當初生她的年齡。可她還沒有孩子，或許，今後也不會有。走在去往「亞麗童裝店」的路上，費小雅忽然想去一趟馮家花園。很早以前，瑞園還不叫瑞園，它叫「馮家花園」。馮家花園只是個廢園，是野貓和流浪狗出沒的地方。有一次，他們還在裡面遇見黃大仙，氣宇軒昂地走過。花園裡有山洞、岸道、低於地面的隧道，還有海月小隱、古藤盤雲、潭影九曲等人工景點，空間與空間之間彼此貫通、融合。如果是大霧天，駕霧而來、踏霧而去，只聞人聲，不見人影。

連晚上都有人去那裡。當然，他們不是去躲貓貓，他們進到裡面哭、笑、唱，有青春期少女、中年婦人，還有越劇團退下來的老生。

如果天黑了，月亮躲進雲層裡，費小雅他們絕不會去那裡。舉燈籠的元宵夜或許是個例外，但他們只是讓那團暗弱的光，照在四劍橋的石頭橋面上，便急急忙忙地退出來。前方月洞門裡，林木聳立、小竹叢叢、藤蔓纏繞，還伴著淙淙水聲──他們是絕不會去的。（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