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來扮戲（五）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依舊是那個邋遢衰頹、不修邊幅的老頭──哪個女人會垂愛於他？魔鬼賜予他長壽，卻不容許他反轉年紀，回復青春。

梅菲斯特燦然一笑，「我還以為您寡人有疾，不好人生大欲呢！」一揮手出現一疊畫片，上面都是歷代的紅顏。「來，咱們來打造春宵一刻！」他一張張展示給浮士德看，有愛與美之神維納斯、埃及艷后克里歐佩托拉、亞瑟王的妻子桂妮薇兒、引爆特洛伊戰火的海倫，還有現代的瑪麗蓮夢露、蘇菲亞羅蘭、奧黛莉赫本等，一落畫片拋在地上。「或許您更愛東方風情？」又從另一口袋拿出一疊畫片，「蝴蝶夫人秋秋桑、唐代色女武則天、摩訶婆羅多史詩裡嬌美賢慧的王后甘德哈蕊，還是會講一千零一夜故事的雪赫拉莎德……」阿黛失笑了，武則天？浮士德一天都熬不過她的。

只見浮士德匍匐在地上翻找畫片，一邊快活顫抖地拾起一張，看了半晌，搖頭放下，再找一張，再拾起另一張。梅菲斯特跪在一旁，兩人一邊欣賞，嘀嘀咕咕，一邊吃吃地笑，像兩個小女生對偶像男星品頭論足，浮士德的臉因歡喜而扭曲了。終於找到了他要的那張，高舉起來，仰慕凝視，那麼多年在斗室中皓首窮經、苦思冥想，畢生的青春如船過水無痕，肉身枯槁，內心卻仍青澀稚拙，還未受愛慾滋潤……

「海倫──妳那姣好的臉龐，讓一千艘軍艦啟動海上戰爭，讓以利亞城的無頂塔樓燒毀淨盡……」浮士德喃喃自語。

「──她艷麗、聰明、迷人，那雙腿長得最美。她的紅唇真誘人，眉間還有一粒美人痣！」梅菲斯特在一旁挑逗著，用臂彎輕輕撞擊浮士德，調戲他。這幾句台詞可是出自馬婁《浮士德》原劇的名句啊，阿黛想道。（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