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若驚鴻(二○)
「你是說,他最近老往一個女人家裡跑,別人都在議論這事?」她問道。
鄭素雲點頭,「他吃完飯就走,腳下像抹了油。」
「他去那女人家裡做什麼?」
「女人開水果店,他是供貨商,說是談工作……」
「談工作好啊,很正常啊!那你還擔心什麼呢?」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流言的盡頭或許就是真相,要不就是真相的另一處分支。
她想起那個黃頭髮男孩,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他了。她察覺心底某個隱密的角落裡,居然還投遞著那人的身影。這個發現讓她脊背發涼,大驚失色。
回家路上,母女倆沉浸在各自的心事裡,誰也沒有多話。
遠遠的,她看見父親站在屋前空地上劈柴。天色初暗,場院裡壘砌的柴垛已有半人多高,他還在揮舞斧頭,高高舉起,胡亂落下,木屑飛濺,火星飛濺。當站到二樓窗前,父親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每當斧頭的刀刃順利進入木柴內部,致使木樁開裂,發出好聞的「卡擦」響,父親的嘴角便微微上揚,肩膀也隨之顫抖著,有點兒忘乎所以。大多數時間,他的斧頭根本找不準目標物,在空氣中虛晃一槍,不待落地,又收了回去。
那一刻,她知道母親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無疑,父親身上藏著一個大祕密。他想要把它丟出去,丟得遠遠的,丟到湖泊裡、丟進峽谷深處。他想變回原先的自己,那個做什麼都沒所謂的自己,那個無論遇到什麼人,只要睡上一覺,統統忘記的自己──但已經辦不到了。
那天夜裡,父親出門後遲遲沒有回來。母親坐在縫紉機前,雙腳一前一後不停地踩著踏板,發出「卡卡卡」的聲響,連樓板也跟著震動起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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