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場街情事（三）

趙大媽後來才知道，他是睿城人，家裡條件不好，母親還病著。他自己也不想再待在學校拖累家裡，就只得出來打工。可是他個子小，看起來像個小蝦米崽子，找工作四處碰壁。他轉轉悠悠，走到法場街的時候，已經整整一天都沒有吃東西。

那天夜裡，趙大媽收留了無處可去的他。家裡就一間屋，為了避嫌，趙大媽給他找了草席和被褥，讓他在房子外面用來當廚房的窩棚裡，打了一夜的地鋪。第二天就帶著他，去找了檯球廳的經理馮亮。有趙大媽作保，再加上許海龍當場展示了一下他的擒拿散打，馮亮當即拍板說讓許海龍留下，就在檯球廳當個服務員，每月二百包住不包吃。許海龍感激萬分，連忙答應。

許海龍自此就在法場街扎了根。說是服務員，其實就是看場子的。他勤勤懇懇，對馮亮鞍前馬後言聽計從，很快就在法場街混出了點名聲。過年的時候，他跟著馮亮去了一個飯局，煙霧繚繞的包廂裡，一個瘦臉男人被一群人圍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小心翼翼的笑。許海龍知道，那人是楊運昌。

「叫昌哥。」馮亮小聲吩咐身邊發愣的許海龍。

「昌哥。」許海龍鞠了一個躬。

「你就是許海龍？」那人抬起了一隻胳膊，「來，你過來。」

許海龍走過去，感覺那人的眼神如機關槍一般，從頭到腳地掃射了一遍自己。

「聽說你做得不錯。」那人說，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小亮，過了年，你把檯球廳讓小龍管吧，你去管桑拿房。毛三已經讓我開了，你去頂他的位置。」

「謝謝昌哥！」馮亮激動的聲音都打著顫，又偏過頭去對許海龍說：「還不趕緊謝謝昌哥！」

「謝謝昌哥。」許海龍聽話地又鞠了一躬。楊運昌被他的樣子逗樂，笑了出來。笑聲讓整間包房的氣氛，一下子鬆弛了不少。對於昌哥高興後會怎麼樣，大家都知道得不多，但對於他不高興的時候會有多麼狂暴凶殘，大家都有所耳聞。法場街不是他管著的唯一一條街，法場街上沒有人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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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媽的炒麵攤原本就離檯球廳不遠，許海龍管著檯球廳以後，就直接讓趙大媽把攤子擺在了檯球廳的外面。一旦遇到什麼麻煩，趙大媽就差趙金月進去喊一聲龍哥，許海龍就會殺出來替她們解決掉麻煩。雖然這樣的事不常發生，可趙大媽還是很感激許海龍，她說許海龍一日三餐她管了。檯球廳從中午十一點營業到夜裡兩點，中飯和晚飯都直接在炒麵攤上解決。早飯的時候趙大媽還沒出攤，許海龍想吃飯，就得直接跑去趙大媽家。

他跟著趙大媽母女倆一起坐在低矮的平房裡，圍著一張小圓桌吃飯。桌子上的飯菜都很簡單，隔夜米飯添水煮成的稀飯，配著醬菜。許海龍飯量大，趙大媽有的時候會買幾塊豆腐乳，再塞給他一個饅頭。饅頭是熱的，裡面已經夾了一個煎好的雞蛋。

許海龍也不好意思總是白吃白喝。除了平日關照之外，每個月領到工資，他都會給趙大媽一些錢。趙大媽不要，他就說，如果她不收，那他以後可不好意思再去她家吃飯了。又說：錢你不需要也得給金月攢著，她上學還得花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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檯球廳的生意一直不錯，來玩的人大多都是附近技校的學生和一些無業的社會青年，但從他們身上賺不到幾個錢。很多人都想不到，齊城北邊老城區這裡很多登不上檯面的地下生意，都是在這間檯球廳裡談成的。舞著球桿一戳，兩球相碰的一瞬間，很多事情就已經談成了。

檯球廳的旁邊有一家錄像廳，原本的老闆不幹了，店就被楊運昌盤下。檯球廳擴大店面，外面是打檯球的地方，裡面那間擺著一些遊戲機。外面的小生意在談，裡面那些小打小鬧的小錢也要掙。小賭徒們眼睛泛紅地盯著遊戲機，手如觸電般快速地按動著遊戲機上的按鈕，等待奇蹟出現。可幣一枚一枚地投進去，直到口袋癟下去，什麼都沒有從那機器裡吐出來，於是他們都只能垂頭喪氣地離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