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與砲彈：波蘭拒繼續軍援烏 波烏外交風波的兩難？

「波蘭與烏克蘭的盟友情，受糧食問題挑戰...？」自烏俄戰爭開打以來，波蘭是最早馳援烏克蘭的國家之一、可說是烏克蘭最堅定的盟友，如今卻爆發齟齬——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Mateusz Morawiecki）9月20日宣布將不再提供烏克蘭武器，轉而專注自身國防；目前，波烏兩國正因烏克蘭糧食進口問題而陷入外交爭端，波蘭為保護當地農民，持續禁止烏克蘭糧食進入本國市場；烏國總統澤倫斯基19日於聯合國大會演說時提及此事，並指責「禁止進口烏克蘭穀物的歐盟盟友，正中俄羅斯下懷」，此言更加劇了波蘭不滿——波烏的抗俄盟國關係會受到震盪嗎？雙方政府又是否有更多進出口政策考量？

波蘭位於北約東翼、領土毗鄰烏克蘭，在歷史上波烏兩國同樣曾處蘇聯鐵幕之下，地緣及歷史因素使波蘭在烏俄戰爭爆發之初，便大力向烏克蘭伸出援手，除提供烏克蘭軍武之外，也多番呼籲北約等國際組織馳援烏克蘭，包括敦促德國向烏克蘭提供豹2主戰坦克，以及在2023年春季成為第一個軍援烏克蘭戰鬥機的北約國家，遠早於對烏軍援總量最多的美國——美國直至8月才同意提供烏軍F-16戰鬥機。而西方各國給予烏克蘭的軍援，也大多取道波蘭。

此外，俄羅斯揮軍入侵烏克蘭以來，波蘭已收容超過150萬的烏克蘭難民。

然而，如今波烏雙方堅定的盟友情誼，卻因糧食進口問題，跌落烏俄戰爭以來的最低點。

烏克蘭是穀物出產大國，素有「歐洲糧倉」之稱，由於俄羅斯發動侵略後關閉了黑海主要航道，烏克蘭難以再從海路出口糧食，不得不轉向陸路，而這導致了大量的烏克蘭糧食運往中歐。

包括波蘭、保加利亞、匈牙利、羅馬尼亞和斯洛伐克在內的5個國家，經歷了當地穀物市場的價格暴跌，當局將原因歸咎於大量烏克蘭穀物進口導致糧價被壓低，因此歐盟在2023年5月下達暫時禁令，下令烏克蘭糧食只得取道、不得進入該五國市場，以保護當地農民。

至9月15日，歐盟執委會認為五國市場已經恢復正常，因此不再延長暫時禁令，然而匈牙利、斯洛伐克和波蘭自行決定持續執行進口禁令（克羅埃西亞在19日加入執行禁令）——儘管歐盟執委會表示歐盟貿易政策不應由個別成員國決定，烏克蘭也在9月就進口禁令向世界貿易組織（WTO）提起訴訟，但波蘭仍表示將維持禁令，並直指向WTO投訴，不會改變其政策。

雙方的糧食進口爭端，讓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9月19日於聯合國大會發表演說時，提及基輔當局正在努力保障糧食自陸路出口，而禁止進口烏克蘭穀物的歐盟盟友，是正中俄羅斯下懷，甚至表示有些國家只是假裝支持烏克蘭，事實上卻間接暗助莫斯科。

此番發言立即引起波蘭大為不滿，9月20日波蘭外交部為此召見了烏克蘭大使表達強烈抗議，並譴責澤倫斯基的言論「對波蘭來說是不公平的，波蘭從戰爭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支持烏克蘭。」

其實澤倫斯基的發言並無直接點名波蘭，波蘭政府發言人穆勒（Piotr Muller）對外表示：

「我希望那些話不是針對波蘭...我不想那樣看待他們，我們正在軍事上幫助烏克蘭自我防衛，同時我們也要保護自己，對抗俄羅斯，但是在經濟和農業問題上，我們也必須捍衛波蘭的利益。」

9月20日同日，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宣布不再向烏克蘭供應武器，取而代之將集中氣力，用更現代化的武器武裝波蘭自身。莫拉維茨基另外警告烏克蘭表示，如果雙方爭端持續升級，波蘭將在進口禁令中追加更多烏克蘭產品。

針對波蘭維持烏克蘭糧食進口禁令，法國外交部長科隆納（Catherine Colonna）9月20日表示，歐盟研究顯示烏克蘭穀物進口不會打壓到歐洲農民，並對當前波烏緊張局勢表達遺憾。

然而波烏雙方之間的裂痕似乎暫難彌平，波蘭國家智庫的烏克蘭問題分析師伊萬斯基（Tadeusz Iwanski）向美聯社表示，自烏俄開打以來，「烏克蘭一直奉行過度自信的外交，部分原因是其要求都在國際上獲得了滿足。」波蘭總統杜達（Andrzej Duda）也在19日出席聯合國大會受訪時，表示：「烏克蘭的表現就像一個溺水者...但我們有權保護自己免受傷害。」

不過，波蘭國內也有其他聲音，指責當局是利用烏克蘭安全問題來當成政治籌碼，好贏得選票——波蘭將在10月迎來國會大選，右傾的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Prawo i Sprawiedliwość）正面臨國內極右翼聯盟的挑戰，極右翼聯盟指責波蘭政府為了烏克蘭做的太多，並認為烏克蘭並未對波蘭抱持足夠的感激；法律與公正黨則正設法爭取更多的農民選票，便利用了波蘭農民對烏克蘭糧食湧入市場的不安情緒。

美聯社指出，波蘭與烏克蘭之間的齟齬，也是一道警鐘，顯示烏克蘭與同為農業大國的中東歐鄰國之間的競爭關係，以及歐盟對境內農民的保護政策，可能成為未來烏克蘭持續爭取加入歐盟的變數之一。

其他中東歐鄰國，例如保加利亞，當地農民便在政府應歐盟措施，取消烏克蘭食品進口禁令之後，發動大規模抗議，指稱農民面對「前所未有的困難」，並呼籲禁止來自烏克蘭的多項食品，包括向日葵、小麥、玉米、葵花籽、肉類、水果、蔬菜、牛奶、蜂蜜和乳製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