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7條人命、逃亡20年 女魔勞榮枝的致命邂逅

※原文首次刊登於2021年9月15日，勞榮枝已於2023年12月18日被執行死刑。

19歲年輕貌美的小學老師，29歲初中學歷的黑道混混，看似並無交集的兩個人生，換來了同樣的死刑。

2021年9月9日，南昌中院對勞榮枝案一審宣判，勞榮枝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綁架罪，數罪併罰應執行死刑。勞榮枝當場痛哭並提出上訴，堅稱是被男友法子英脅迫犯案，她也是受害者。勞榮枝19歲認識黑道份子法子英，從此開啟兩人的亡命之途。據報導，法子英直到被執行死刑前，都還不忘詢問勞榮枝是否安全。

1996年至1999年，勞榮枝與法子英在南昌、廣州、溫州、南寧、合肥等地，將男子引至出租屋內，以持槍、持刀綁架勒索、搶劫等手段劫財，共殺害七人。 1999年，法子英作案過程中被抓，同年被執行死刑。勞榮枝則逃亡近20年，於2019年在廈門落網。

法院審理認為，勞榮枝故意殺人致五人死亡；搶劫致一人死亡，搶劫數額巨大，並具有入戶搶劫情節；綁架致一人死亡，勒索贖金七萬餘元，手段特別殘忍，主觀惡性極深，後果和罪行極其嚴重。雖坦白了犯罪情節，但不足以從輕處罰。

她誘騙男人 他不留活口

南風窗報導，法子英和勞榮枝在南昌、合肥的犯案模式，是由勞榮枝去娛樂場所工作，物色有錢的男人作為目標，再進行綁架及劫財，一貫不留活口。勞榮枝見自稱某公司總經理的殷建華出手闊綽，與法子英商議將他誘騙到家後，關在一個0.5米高、1.5米長的定製鋼籠裡。

那是一次近乎荒誕的謀殺。法子英、勞榮枝為向殷建華證明他們是職業綁架，決定「殺一個人給他看」，隨機找上了做木匠散工的陸中明。1999年7月22日，陸中明被「客戶」法子英叫到家中後殺害，死狀極慘，頭和軀幹被分開，胸部、腋部、背部有20多處刀傷，最後急性大出血死亡，屍體被冷凍在冰箱。

眼睜睜看見木匠被殺的殷建華屈服了。他打電話要妻子準備30萬贖金，法子英到殷家取錢時，劉敏乘機脫逃。警方隨後包圍殷家將他抓獲，但勞榮枝逃走了。五天後，殷建華被發現在籠子裡慘死。

這並非法子英和勞榮枝第一次犯案。1996年在南昌，兩人涉嫌綁架並殺害了熊啟義後肢解，洗劫熊家財產後再殺死了熊的妻子和3歲女兒。1997年在溫州，搶走錢財後勒死了兩個女孩。

她崇拜英雄 他扛罪領死

荊楚網報導，勞榮枝生於1974年，大眼睛，鵝蛋臉。父母是國營石油公司的工人。勞榮枝的二哥勞聲橋說，勞榮枝的學習成績在五兄妹中最好，後來考上師範中專，18歲畢業後成為石油系統小學的語文老師。

法子英大勞榮枝10歲，初中學歷。 1981年剛滿17歲時因犯搶劫罪被判刑八年， 1990年出獄與妻子生育一女。1994年，29歲的法子英在一場婚宴上認識了19歲的勞榮枝，兩人走到了一起。法子英曾說，「我們認識的時候她還小，女孩子都崇拜英雄。那時候可能看我整天打打殺殺的，她很崇拜我」。

南風窗報導，法子英被捕後，七次否認勞榮枝涉案，且多次詢問勞榮枝的下落，想知道她安全與否。曾指派為法子英辯護律師的北京中銀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俞晞說，法子英臉上總是沒有表情，只有三次例外，一次就是在死刑判決後，獲知勞榮枝跑掉了時所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勞榮枝則是在警訊時多次稱是受到了法子英的「脅迫」犯案。荊楚網報導，在法庭上，勞榮枝也抓住每一次發言的機會，插播離開法子英後對化名「Sherry」生活的留戀。

她沒有身分證，前男友讓她免費住在自己的房子裡，她則幫現任男友打理手表專櫃。每天跳南美的莎莎舞，到酒吧兼職；她養了兩條狗，彈鋼琴、拉小提琴、畫畫，還會賣房、賣車、賣酒，直到2019年11月28日在廈門一商場落網。

勞榮枝被逮後，對「天眼」鏡頭露出微笑。有人認為這一笑很嫵媚，也有人認為這是背負七條人命的「女魔頭」的笑容。這笑，與當年的法子英如出一轍。

木匠荒誕被殺 妻獨自撐起破碎的家

勞榮枝一審被判死，被害人陸中明的妻子朱大紅也在宣判現場。22年來，她小心地藏起自己受害者家屬的角色，不願被同情。 更少被提及的，是這個家庭歷經了命運無理的剝奪之後，如何花費漫長時間去修補破碎的生活。唯有當事人知道，歲月多麼難熬。

起初到合肥時，朱大紅先找了一家酒店洗餐盤，後來到一家賓館做保潔，一幹就是十幾年。南方周末報導，丈夫陸中明無辜被害後，朱大紅一家曾過了一段「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在鄰居陸中愛的記憶中，當時的朱大紅「人都軟著了，好像不能走了」。三個孩子分別3歲、4歲、11歲，要人照顧，她沒法出去打工，僅憑幾畝田地維持著家庭的生計。

律師劉靜潔回憶，那時她去朱大紅家看到的場景是：牆裂了縫搖搖欲墜，依靠一段樹幹支撐。孩子們沒有鞋穿，赤腳踩在地上；從田裡挖的山芋未經清洗，髒的，連著皮吃。

生活的困頓與情緒的崩潰把朱大紅拉入谷底，她仍想盡辦法維持生計。她將三名子女先後託給娘家、婆家照顧，自己出門打工，放假了，就回到長豐縣夏店鄉懷堂村的家，和兒女們團聚。

陸生生和陸青青（均為化名）兄妹從小獨立，燒飯、上學、幹農活都是自己來，為的是「讓媽媽安心上班」。朱大紅一個星期回來一兩次，給兩個孩子買好菜，那是兄妹倆的快樂時刻。

朱大紅的家，水泥裸露在外，地上總是潮濕，靠牆的桌子上放著煤氣灶，沒有油煙機。左側的水龍頭懸在半空，下面沒有水池。電飯煲沒處放，擱在了女兒房間的書桌上。這已是朱大紅多年努力的結果。

鄰居陸中愛的印象中，陸中明從小聽話、好相處，在家排行老三，村裡人都喊他「陸老三」。因父親早逝，陸中明十一二歲就出來學木匠手藝，一天能掙80塊錢。

出事前不久，陸中明還提起未來的規畫：等春節發了錢，去買幾套木匠工具，再雇幾個人，生意做大一些，多掙些錢，把家裡的房屋換成結實的磚瓦房。然而，陸中明過世前都沒能給家裡換上結實的房子。

陸生生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父親，他跑到門口，讓出門的父親回來要「帶好吃的」，陸中明應了聲好。「別人都有父親，就我沒有」是陸生生和陸青青上小學時最直觀的感受。母親的解釋很簡單，「你爸爸無辜被人殺害了」。

之後，朱大紅與三個孩子相依為命。初中畢業後，陸生生和陸青青不再念書，早早工作掙錢，和母親一起撐起家計。陸生生在備忘錄裡寫下，「我們就是母親的希望，母親也是我們的希望」。

一晃20年，如今，朱大紅仍然感到遺憾，「只能把他們養大，沒辦法培養」。曾有人問朱大紅為何不嫁人，朱大紅的回答是，她想靠自己把三個孩子撫養大，沒想過靠男人。

朱大紅至今記得陸中明的「好」。對孩子，照顧好了才想到自己；做工回家，陸中明會第一時間去田地裡，站在朱大紅眼前。陸中明外向，「見人就笑瞇瞇的，連三歲小孩都不得罪」。兩人的最後一面是家裡的稻田要灌水了，陸中明離開時和她說，「你能搞的你就搞，不能搞的，就等我回來」。

記得他的好 她法庭痛哭

2019年11月28日，勞榮枝在廈門落網。看到這個消息，朱大紅讓兒子回家，去陸中明的墳前告訴他；隔了幾天，自己也去了。這些年，她逐漸坦然地面對丈夫被害的事實，在庭審現場，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出庭，她只哽咽地問勞榮枝：「你的心是肉長的嗎？」。

勞榮枝一審宣判後，朱大紅一家總算等來一個結果。這一次，朱大紅說，她要帶著孩子們一起，去陸中明的墳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