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全負… 貴州「村超」最弱球隊 輸球也快樂

貴州「村超」是這個夏天中國討論度最高的體育賽事；在最後一批實現脫貧的榕江縣，30萬人口的小城湧入10多萬的「球迷」，即便最弱球隊四格隊在9場賽事丟了42球，沒贏過一場比賽、沒拿到一隻豬腳，但快樂依舊。

村超決賽前三周，四格隊的村超之旅就已經結束；他們九場比賽全負，進了三個球，丟了42個球，是全部20支球隊裡戰績最差的隊伍。但絕不能說他們對村超的熱度毫無貢獻，那些在流媒體上被頻繁推送的「超級進球」中，好幾個攻破的都是四格隊的大門。

★丟42個球 沒拿到豬腳

「村超」，這項由貴州省榕江縣村民們組織的足球賽，在這個夏天成了中國討論度最高的體育賽事之一。北青網報導，榕江縣是中國最後一批實現脫貧的地區，因為足球，小城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火熱。

榕江大約30萬人口，每到周末的比賽日，這裡會湧入10多萬從外地來看球的人，以球場為中心擠在縣城的各個角落。就像屢屢告負的四格隊，還是一次次努力把足球踢離自己球門更高更遠——在足球世界裡這叫做解圍。足球也帶著這座小城，飛向更遠的世界。

村超比賽每場的獎品是兩隻豬腳，贏家全收，打平一邊一隻。20支球隊裡，只有四格隊一隻豬腳都沒拿到。

四格隊最後一場村超比賽的最後兩分鐘，比分0比4，豬腳早就不重要了，隊員們只求再進個球。踢中後衛的中學生王凱此時站在最靠前的位置，他是場上唯一跑得動的人。

等轉播鏡頭切過去，畫面是四名四格隊員追著一名對手後衛，足球正往前飛去。足球落地後輕輕彈起，然後在王凱面前被僅剩的後衛一腳踢出界外。解說員的聲音再次響起：「對於四格村來說，這個後衛太殘忍了。」

比分停留在0：4，成績確實尷尬，畢竟看球的有父老鄉親、老婆、孩子，有來自全國的遊客，還有通過網路觀看、不知道什麼地方的人。據統計，「村超」相關內容全平台瀏覽量超過200億次。

★成軍月餘 沒贏一場球

四格隊確實出名了，在榕江縣，稍微關注村超的人認出他們的球衣時，都會說句「四格隊，一場沒贏！」作為一支成立不到兩個月的球隊，四格隊的成績是意料之中，但比賽熱鬧成這樣，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第二周起，觀眾突然多了起來，原本只有一面看台的球場，臨時搭起三塊階梯架。再後來，球場內外擠滿數萬觀眾。還有各個鄉組織的啦啦隊，歡呼聲加上鑼鼓點，球員們在場上基本聽不到相互的呼喊了。

即便沒有村超，榕江也是全貴州最熱的地方之一；水沒了，來的都是人，周末的比賽日，光球場內的人就有4萬。通向榕江的高速公路邊擺著村超的指示牌，大小酒店早一個月就被訂滿了，車流塞滿街巷，省裡調來交警協助管制。鑽得最快的變成了摩托，往常八元人民幣(約1.09美元)就能跑的摩的，現在要價15、20元。

榕江足球有80年歷史，而四格隊大部分隊員在幾十天前才第一次接觸足球，卻誤打誤撞趕上榕江足球歷史性時刻。

球隊創立者是27歲的四格村村副主任黎復宏，當初組隊報名要1000元，但四格村裡的老人、孩子大多連足球都沒見過。好在村書記也是球隊一員，開會時他說服了村民們，「縣裡要搞個活動，咱們村要出支隊伍，給四格好好宣傳。」

聽到報名的消息，小學老師潘志亮第一個找上門來，他曾在四格村村小任教，有的隊員還曾是他的學生。守門員小楊則是隊裡接觸足球最晚的，潘老師20多年的球齡，比小楊的歲數都大。

★選好苗子 盼走出大山

四格隊是所有村超隊伍中年齡跨度最大的一支，球隊中有鄉鎮幹部、中小學教師、消防隊員、醫生、警察、銀行職員，他們最大的共同點是，都沒怎麼踢過球。

黎復宏大學時進過校隊，雖說不是主力，但從沒受過這委屈。剛被進第一個球的時候，他還安慰自己說緩一緩就好，可隊友們明顯都懵了，安排好的位置全亂了，一群人都在追著球跑。

四格隊連場失利，雖然每場比賽前，黎復宏還是會有點期待，但一般開場不久，場邊掛著的豬腳就跟隊員們宣告無緣了。球場邊有個小攤售賣印有村超各支球隊logo的徽章，售貨員說，沒人買過四格隊的徽章。

濤哥是榕江足球圈的「名宿」，相比上場踢球，他更多的參與是在場外。村超揭幕戰就是他解說的，回看直播回放，濤哥的聲音一直顫抖著斷斷續續，老婆說他有的詞都說錯了。有人評價，濤哥解說一直都是「重在感情」。

這次村超是對贊助商限制得最嚴格的一次，宣稱拒絕商業化，賽事開始前，政府部門整治賽場周圍的足浴廣告。7月13日，榕江文旅集團投資成立貴州村超文化旅遊開發公司，足球場邊也在展示印上村超logo的當地特產青白茶。濤哥的解讀是，只要不被商業操控，就不算真正的商業化。

足球場看台下方有間辦公室，坐滿縣宣傳部融媒體中心的工作人員，十幾個人都配置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部手機。有的負責轉播，有的負責剪輯，有的負責發布。遠射、角球直接破門、倒掛金鉤，一個個被短視頻截取下來的片段，把榕江和村超賽場變得越來越火熱。

據報導，自2021年以來，榕江各鄉鎮總計孵化了1萬多個新媒體帳號，它們都會為村超在網路上提供聲量。幾個榕江人都說，現在一打開手機都是村超，感覺這就是目前全中國最關注的事。

榕江希望將村超的熱度延續得越久越好；有村民看見，最原始足球場所在的田野，無人機已飛過好幾圈，人們猜測是不是要建個新球場。小楊也開始在網上開直播，在朋友圈幫朋友宣傳售賣當地特產百香果，下屆比賽他想換個位置，有更大的空間奔跑。

連黎復宏都盤算著，足球還能給四格村帶來些什麼；黎復宏看中幾個踢球的好苗子，說不定能成為未來四格隊主力，甚至還能靠足球走出大山。

作家加萊亞諾在「足球往事」寫到，「足球的歷史是一段從美麗走向職責的傷感歷程。當這項運動變為一項產業，綻放在玩耍樂趣至上的足球美麗之花便被連根拔起」。不過至少現在，還能在榕江見到足球原本快樂的樣子。

★村超最忙守門員 臨時從籃球場拉來

四格隊除了成為許多精采進球的背景板，他們的守門員也出名了，就是那個開賽前臨時從籃球場拉來的小楊。

18歲的他現在把抖音暱稱改成「村超最忙守門員」，那是他火起來之後，網友們起的綽號。四格隊一場比賽最多要承受對方20多腳射門，小楊不是忙著撲救就是從球門裡撿球，他大概是全隊觸球機會最多的人。

村超開幕入場式上，作為全隊個子最高的人，小楊擔任旗手。他不時抬起頭看看頭頂紅旗上「三江四格村隊」幾個字，年輕的旗手有點緊張，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會因為足球，成為鏡頭前的主角。

開賽前一個月，因為缺守門員，小楊被一起打籃球的朋友拉進四格隊，還自費買了雙盜版球鞋。第一場村超，小楊全場比賽第一次觸球，就是從球網裡把球撈出來。

因為剛開場沒幾分鐘，黎復宏眼看著對面幾腳傳球後，就殺到了小楊面前，「那球啪啪啪就進去了」。

賽場「後台」可以部分解釋小楊走紅的祕密。事實上，村超真正的爆火來自於一條短視頻。那是村超開賽第二周，有名當地的足球愛好者，拍下一記超遠距離世界球。足球從40多米外被一擊送進球門上角，還配著激動人心的音樂和文字。這條視頻成功飛出更大的流量。

當地人解釋，榕江人平均身高不高，專職守門的也不多，好多球隊都和四格隊一樣，拉了個打籃球的來當門將。只不過，人們的目光只會被飛行的足球所吸引，沒人注意守門員「不太專業」的撲救。

所以當小楊伸手擋出一記記打向球門死角的射門時，他被選中了。短視頻平台上開始出現他的撲救集錦，「村超最忙守門員」的稱號叫起來了。小楊再踏入賽場時，會有人舉起手機貼著他拍。面對鏡頭，他雙手抱在胸前，表情遠沒有他在縣城台球廳或是宵夜攤前那麼自然。

不過社交網路上的點讚和評論在充實他的自信，他的抖音視頻下大部分的評論都來自於女性用戶，在鄉裡和縣城街面上遊蕩的時候，他越來越頻繁地被認出來。小楊把抖音暱稱改成「村超最忙守門員」，他更新抖音和在朋友圈發自拍的頻率，肉眼可見地提高了。對於火起來的原因，他很理智：「要是隊友不菜，也顯不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