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線專題╱中國偷渡來美 九死一生
「潤學」(諧音，Run)在近年來成為華人網絡的流行語，主要指如何離開中國到發達國家的學問，而美國因為「美國夢」的美名，幾乎成了最主要目的地之一；在前往美國的潤學中，「走線」是相當一部分人的做法，指經南美取道墨西哥徒步入境美國；由於中國大陸之前疫情封控過於嚴厲、疫後經濟恢復疲軟，愈來愈多的人選擇「走線」，他們的身影也開始出現在紐約華裔社區；本報將連續兩日刊登「走線」專題，從走線經歷、緣由、來美找工、申請庇護等層面詳細解讀。
根據美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CBP)的資料，從去年10月開始的2023財年以來，從中國經南美走線到美墨邊境偷渡入境的人數創下新高，從去年10月迄今，在美墨邊境被逮捕的中國公民人數在10個月內達到近1萬8000人，創史上最高紀錄，相比之下2022財年全年只有2176人；雖然有如此廣大的群體通過走線來美，但實際的過程險象環生，甚至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既可能被打劫，也需要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中學習生存技能。
今年2月到美的張煦(化名)，就是走線大軍其中一員。他和無數網民一樣，從短視頻平台抖音開始查找路線，帶著數萬元人民幣，從家鄉河南安陽出發， 先坐飛機到廣西，從廣西到曼谷，再飛到土耳其轉厄瓜多爾，從此就開始正式的走線路程，第一站先前往哥倫比亞。
英文較熟練的張煦，相信靠人不如靠己，選擇單獨行動。但是在哥倫比亞境內的第一程大巴上，張煦就和其他乘客被打劫，「到了拉美後就是美金通關，遇見黑警就塞錢。現在拉美那些黑警也都習慣了」。
渡過此劫的張煦，在從哥倫比亞到巴拿馬的路程中，需要從哥倫比亞的內科克利坐船到巴拿馬邊境小鎮Capurgana；上船之前，幾乎每個人都被敲詐上百美元，囊中羞澀的張煦拿出僅剩的30多美元，一下就變得身無分文，「我本意是想讓他們可憐可憐我，給我剩一點」。
下船後，到達雨林入口還需要坐車和坐船，但是身無分文的張煦只能沿著海岸線一路步行。走了六、七個小時，他到了巴拿馬的軍方駐紮地，對方甚至被嚇了一跳，稱「這是條兩年沒人走過的路線」。累到虛脫的張煦請求過夜，但是被對方拒絕，稱再走半小時就能到上船的Armila村，於是又走了一小時的他，累得在一棵大樹下躺下睡著一晚，直到天降一場大雨，把張煦淋得醒了過來，他才走到可以把人用船送到雨林的港口。
但此時他還是沒錢支付20美元的船費，他提出給船夫幹活，被拒絕後，他想起自己背包裡的遊戲手柄和一包速溶咖啡，才用此交換到了一張船票。
下船後，就是最艱難的五天四夜雨林「達連隘口」(Darién Gap)之旅，這裡地處偏遠、未開通道路，地勢崎嶇多山，卻也因為費用低廉，是最受歡迎、最危險的偷渡路徑之一。
到雨林的第一天，張煦和同行之人就再次碰到了黑幫，當周圍人都主動交出錢後，張煦展示了空空的皮包，表示沒錢，於是一個黑幫份子拿著槍柄在他頭上來來回回地摩擦，嚇得周圍人都噤若寒蟬，「但是最後還是沒搞到我的錢」。
雨林中的衣食住行，都是極度簡陋，人們只能睡帳篷，吃隨身攜帶的乾糧，比如壓縮餅乾，所以隨身攜帶的行李中要保證食物；但是東西又不能帶得太多，否則不便行動。張煦說，這是因為雨林中多的是陡峭的懸崖峭壁，「有的幾乎是90度，一次只能過一個，一個沒過後面全卡住」；除了懸崖，還有淹到他脖子的水塘，1米74的張煦說，很多較矮的人都會嗆水。
出了雨林，張煦到達巴拿馬難民營，並順利達到洪都拉斯，卻在那裡得了瘧疾，「攝氏30多度，我卻冷得要命，拼命打顫」，他足足治療了15天才出院。
病癒後的他立刻啟程，並從危地馬拉到達墨西哥，最終從美墨邊境進入亞利桑納州(Arizona)。這個時候已經是2月初，他已經走了足足三個月。張煦感嘆，「我的經歷用九死一生來說都不誇張」。
FB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