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時尚」年推150萬款 6成變垃圾價格便宜卻有害地球

「快時尚」（Fast fashion）源自於1990年代的Zara，代表著低價買高檔貨的趨勢。不環保與過度浪費，引發各方對快時尚的批評，撼動不了這個產業，那麼立法呢，也許可以。

快時尚在中國平台Shein、Temu崛起後更加有力。德拉瓦大學的盧教授（Sheng Lu）表示，傳統的成衣商一年頂多出1000款新衣，第一代快時尚Zara與H&M一年可以推出2萬款，Shein已經讓局面成為超快時尚，一年推出150萬款。

顧問公司麥肯錫（McKinsey & Co）對成衣市場做了多項評估：

・全球時尚市場規模已經達到1兆7000億元，同時2000年至2014年的產量倍增，每個人花在衣服上的錢增加60%。

・各類衣服的銷售量將從2019年的6200萬噸，增加到2030年的1億噸，約等於5000億件T恤。

・Shein每件衣服的成本是14元，H&M 26元，Zara 34元，但不到1%的布料可以回收，60%最後都成了垃圾。

快時尚不但引發環保、勞工團體的抗議，還驚動了歐洲與美國的議會。法國國民議會3月同意禁止快時尚產品的廣告，並且每賣一件罰一件。法國還向歐洲議會提案，要求歐盟全面禁止二手衣出口。紐約州議員正在起草議案，要求在州內營運的大廠揭露供應鏈，以避免勞工剝削與環境破壞。

麥肯錫的「2024 State of Fashion」指出，87%的主管認為環保法規將衝擊營運。盧教授說，局勢正在改變，法規加上消費習慣改變，將對快時尚業者產生壓力。

採用預測分析模型決定款式的Shein主張，他們的方法比傳統成衣浪費更少，因為都是有訂單才生產。然而，包括Shein在內的業者都在試圖避開快時尚的標籤與批評：Shein開始出現二手精品的銷售，Zara則承諾2025全面改用環保、有機或為收的材料。

但是快時尚的影響力不會消失。香港理工大學的黃教授（Raymond Wong）說，快時尚出現之前，成衣產製要花兩個月，現在從設計到販賣不到兩周，帶動新款生命週期的縮短，以前是「換季」，現在是「換月」。

而且快時尚更能確保獲利。黃教授說，快時尚業者的利潤比傳統業者高，因為他們更容易在產量與銷量之間拿捏平衡點，自然不會因為庫存太多而必須清倉拍賣，所以他們的邏輯是，早一天上市就能賣得更多。

雖然對快時尚的質疑不停，但專家認為，單靠部分消保團體無法影響成衣供應鏈，因為規模不夠大。麥肯錫的調查也證實這點，過去12個月內在Shein或Temu買過東西的美國人達到四成，而且未來兩三年還會買更多。

柏克萊加大的學者Sanchita Saxena坦言，這就像雞生蛋、蛋生雞：業者說消費者要，所以他們賣；消費者說，廠商都推出了，沒道理不買。但他強調，必須有人跳出來停止這個循環。或許政府就是吧。

對地球有害消費者兩難

新冠疫情期間，社交平台的創作者Angie Wang深深感受到快時尚的威力。

28歲的前IT資源分析師看過網紅Lauren Giraldo的影片後決定改行，網紅最新熱門影片是「12、3、30」跑步機健身法，坡度12%、時速3哩、每次30分鐘。

Angie Wang說，反正創作更適合她有創意的本性，更何況貼文還能為她賺進可能比本來薪水更多的錢。

但是潮流的轉變太快，她必須加速行動，包括轉向Shein採購，第一次只是買些T恤、褲子，但是新產品出現的速度愈來愈快，畢竟「新」才是能在社群媒體圈生存的關鍵。

另一位時尚愛好者Lianne Calvo則選擇另一條路，與其追逐時尚，不如轉向二手衣物。品質如何？19歲的洛杉磯加大三年級生比了比她身上的衣服然後笑著說：「這間其實是我媽的衣服，她穿這件的時候比我還年輕，我覺得從她衣櫃裡掏出來的寶，比新的還新。」

快時尚的衣服從設想到販售只需要幾周，這對年輕消費者來說，特別兩難。

一邊是，Instagram代表大量買Shein的hashtag「#sheinhaul」超過100萬則貼文，網紅展示從Shein買來的貨與她實穿的影片一下子就超過9萬個like。

另一邊是，YouTube搜一下「fast fashion」，就會看到一堆Z世代創作者抱怨快時尚對環境的衝擊與對勞工的剝削，觀看數有時突破百萬。

YouTuber（YouTube創作者）Jordan Theresa在31分鐘的影片中說明，新冠封鎖期間走紅的服飾現在已經落伍了，以及趨勢轉換的速度太快、迫使消費者只能買買買。她還特別以2022年的電影「Not Okay」（騙讚別見怪）為例，許多網友的觀後感竟是，裡頭的衣服已經是2020年款了，「好醜」。

・愈批評愈熱門的快時尚

Zara是成立於1975年的西班牙成衣商，經常被說成是快時尚的先驅，但是後來的店家只做網路生意，新冠期間走紅的Shein與 Temu就是，而且Shein目前在美國的市占率已經兩倍於疫前。

洛杉磯加大的管理學教授Magali Delmas指出，網購快時尚的快速興起，來自於全球化愈來愈高，加上勞力便宜與成本低廉。她說，多數人除非有好處，不然都不願意改變消費習慣，更不會為了環境犧牲自己。

她說，要求企業公布碳足跡，或限制不環保材質的法案，可能會對快時尚有點用，例如，加州正待州長簽署的Senate Bill 707修正案，便要求成衣商事先提交生產與回收計畫。

洛杉磯的學者與衣服設計師Rachel Kinnard則不想等慢半拍的立法，她在查普曼大學2023年度秋季班開的課「永續時尚」，不僅滿額還互動熱烈。

除了實際補衣、參觀市區的「Garment Worker Center」，還開放學生自主交換衣服，因為不花錢就能改變造型，所以她說，不買新衣就是最環保的事了。

洛杉磯加大21歲的大四生Mindy Luo是校園永續時尚倡議團體「RefineLA」的會長，副會長是前面提過的大三生Lianne Calvo。她們的目標是鼓勵學生多用二手衣，畢竟跳蚤市場的衣服可能10元都不要，但最大的挑戰是，Shein或Temu的衣服可能比二手貨還便宜。

一開頭提到的創作者Angie Wang說，她確實注意到快時尚的問題，也想節制開銷，但她承認快時尚業者的東西，品質比名牌還好，但花費少非常多。

她說，如果你不想買太多，或者會穿很久，買快時尚的東西就完全沒問題，因為其他名牌至少貴上十倍，經濟能力是年輕人的最大考量。

其他一些人則想開創省錢店以外的二手衣購買管道，剛從洛杉磯加大畢業的Mia Parra就開了「Market 10:42」，主打經典衣物的販賣活動，參加的條件則是不賣快時尚的衣服，就算是二手貨也不行。

她透過Instagram的帳號「@1042flea」聯絡，粉絲已達3萬7000人，某些場次的賣家甚至可以破百。

Rachel Kinnard除了開課，也會用社交媒體宣傳，特別是鼓勵學生拍影片上傳，可以當成期末作業，其中一支正是介紹交換衣物的。不過她很務實，知道永續時尚從來沒成為主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