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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認為紐約市府未能遏制獄內暴力 雷克島監獄或被聯邦接管

紐約客談/少數族裔報警難 人工成本不能省

封面故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吳修銘傚諸葛亮 走進白宮訂政策

吳修銘深受諸葛亮處世哲學影響,一旦時機合適就會出山。(記者陳婉菱/攝影)
吳修銘深受諸葛亮處世哲學影響,一旦時機合適就會出山。(記者陳婉菱/攝影)

要論對美國網路乃至人工智慧政策制定界影響最大的亞裔學者,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華裔教授吳修銘(Tim Wu)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他提出的「網路中立性」概念直接導致聯邦網路中立規則出台,此前更是進入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參與制定拜登政府的反壟斷政策;雖然他今年初離開白宮,但吳修銘自比諸葛亮,儘管現在回歸布衣生活,但一旦時機合適,他還會考慮「臥龍出山」。

不想學醫 換跑道進哈佛

吳修銘大學就讀於加拿大麥基爾大學,主修生物化學,後改修生物物理,1995年畢業;隨後改變志向,吳修銘走進哈佛法學院,三年後獲得法學博士學位;他說,「我們一家都是學理工科的,只有我是異類,走上了法政道路;當時我的親戚都很驚訝,覺得我浪費了理工科的頭腦,但我確實對醫院沒有興趣,而且那時我的實驗並不順利,讓我覺得自己不夠擅長。」

「我發現自己對政治感興趣,再加上父親早年與加拿大和台灣政治淵源頗深,因此改學法律,而且我也發現自己更擅長於此,也就是演講、立論、寫作,我尤其擅長寫作;嘗試之後,我發現自己的確喜歡政治。」

吳修銘的祖父是早年台灣台南縣建設局的課長吳鴻,他的父親是吳明達。吳明達台灣大學畢業後,到加拿大多倫多大學醫學生物物理研究所深造,求學期間遇到來自英國的同學,兩人後結為連理。吳鴻另外兩個兒子吳明憲畢業於台大工學院,吳明道畢業於台大醫學系。在吳修銘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的辦公室裡,掛著他自老家台南帶來的扁額,記載這段家庭歷史。

在吳修銘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的辦公室裡,掛著他自老家台南帶來的扁額,記載著家庭歷史...
在吳修銘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的辦公室裡,掛著他自老家台南帶來的扁額,記載著家庭歷史。(記者陳婉菱/攝影)

珍貴經驗 任大法官助理

從哈佛法學院畢業後,吳修銘曾在司法部和聯邦第七巡迴上訴法院短暫見習,隨後更是到聯邦最高法院擔任大法官布萊爾(Stephen Breyer)的助理;他說,全美只有36人能為最高法院大法官擔任助理,亞裔拿到這份工作,更是不易;「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助大法官準備判詞,儘布萊爾大法官的所有判詞都是自己起草,但他也需要我們幫忙準備很多案例和資料,以及編輯工作。」

「在最高法院工作,不僅讓我有機會參與法律實踐,更給了我思考宏觀問題的機會」,他說,「從此以後,我的職業生涯就陷入了循環,在政府和學界不停地切換角色;其實在最高法院工作時,中國著名歷史人物諸葛亮的哲學給我很大影響,他早年隱於山野,花了很長時間著書立說,這就像我在學界的工作;但當時機一到,他就會出山從政,也就是我一直在做的。」

結束最高法院的工作後,吳修銘在學界耕耘多年,並在2003年提出影響全美的「網路中立性」概念,進而導致2010年聯邦網路中立性規則的通過,他也在翌年進入政策界,在聯邦貿易委員會擔任高級顧問。

2014年,吳修銘試水競選,從事公職,搭檔哥大同事迪巧(Zephyr Teachout)參選紐約州副州長,儘管在民主黨初選中敗於當時搭檔葛謨(Andrew Cuomo)參選的現任州長霍楚(Kathy Hochul),吳修銘成為當年紐約時報背書的唯一一名州長/副州長人選。

他表示,競選提議由迪巧提出,「我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因為無論成敗,這都是一個機會;一開始我還想,要是只拿到2%的選票會不會太丟人,但最終我拿到了40%的選票。」

民主黨2020年奪回白宮,吳修銘也在拜登上任之後再度出山,加入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擔任總統科技與競爭政策特別助理,主要負責反壟斷政策制定;他表示,拜登政府的反壟斷強度超出他的預期,釋放了很強的鼓勵競爭的信號,「拜登認為反壟斷是對權力的再平衡,我非常支持。」

從哈佛法學院畢業後,吳修銘(右)曾到聯邦最高法院擔任大法官布萊爾(Stephen...
從哈佛法學院畢業後,吳修銘(右)曾到聯邦最高法院擔任大法官布萊爾(Stephen Breyer)的助理。(吳修銘提供)

吳修銘(右二)曾參與制定拜登政府的反壟斷政策。(吳修銘提供)
吳修銘(右二)曾參與制定拜登政府的反壟斷政策。(吳修銘提供)

離開白宮 想多陪伴家人

不過,吳修銘今年決定初離開白宮;他表示,離職主要原因是家庭考量,「我的兩個孩子還年幼,但是我每周都得坐火車去華府,這樣長時間工作對家庭犧牲太大;在白宮只做兩年就離開的確不尋常,但這份工作的確挑戰很大,很耗費精力。」

吳修銘今年決定離開白宮,想多陪伴年幼的孩子。(吳修銘提供)
吳修銘今年決定離開白宮,想多陪伴年幼的孩子。(吳修銘提供)

儘管提前離開,但吳修銘說,拜登的反壟斷政策仍然採納了他的意見;「我們設立了反壟斷內部委員會,設專人負責反壟斷事宜;在反壟斷方面,我不只期望拜登能夠有所作為,關鍵是只有反壟斷,我們才有可能在未來二、三十年中存活下來;有時我們不能只考慮眼前的小問題,而是要勾勒大的圖景,我們對經濟的願景是什麼?怎樣做才能讓這片機會之土更公平?這些大問題是我更感興趣的。」

他舉例,上世紀初老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推動的反壟斷就為美國後來的經濟發展設定了新的基調,「我認為,資本的力量可以在非常小的領域迅速聚集,如果發生這一情況,就有可能發生革命,或者政府必須重新分配經濟力量,或者將大集團分拆,因此我認為這一任務十分重要;現在可以看到,一些民眾已經失去耐性,開始尋求極端方法,這種情況在其他國家也有發生;而美國的傳統,坦率地說,無論是美國革命、進步運動還是新政,都是在試圖平衡資本力量,這並不是財富再分配,而是重構經濟力量,我們是有這種傳統的。」

重構經濟 應分拆大公司

吳修銘說,許多大公司都應該分拆,例如臉書(Facebook),他認為該公司此前收購Instagram和WhatsApp就不妥;目前已有許多尋求分拆臉書的訴訟,「我認為,美國經濟要向強勁發展,就需要一直確保經濟力量不斷重構,讓更多新公司加入競爭;過去十年,大公司一直在併購那些可能對他們產生威脅的競爭者,我們需要改變這一趨勢。」

他還說,人工智慧技術很有可能對當前的業態產生破壞,「但我擔心這又會成為谷歌或者微軟的獨角戲,這會導致大公司愈來愈大;美國歷史過往表明,當我們挑戰大公司的壟斷時,也會有最強的重新和領導力;一些大公司、大平台過去20多年來一直處於統治地位,現在它們已經出現老化的跡象,官僚主義橫行;像谷歌這種過去發展迅速的公司,現在要研發新產品耗時太久,而且經常失敗,他們有可能變成下一個施樂(Xerox)或者柯達(Kodak),這些公司都曾經不可一世,但規模過大後不出現老化,同時從事的領域太多;現在是時候讓位給新公司了。」

但他也表示,人工智慧存在法律風險,也可能產生災難性的危險;例如人工智慧可以傳播不實信息,甚至可以捏造信息,這都是很危險的;「有些人認為人工智慧可能失控,我認為應該持續保持討論,很重要的一點是將人工智慧繼續作為輔助工具使用;儘管聽起來很科幻,但我們應該確保人工智慧有很強的道德操守,不會傷害人類,並繼續扮演輔助角色。」

吳修銘還說,在白宮的這段任職經歷讓他認識到,拜登政府的許多政策用意和方向都是正確的,而且也是受到選民擁護的,但是政策出台後的反饋也很重要,「我認為美國已經在不平等的道路上走得太遠,應該開始修正;而且我發現,目前的國會並沒有響應選民的呼聲;例如,如果選民希望保護青少年不受網路污染,國會就應該立法;但是現在有太多議題,有80%到90%的選民支持,但是國會無動於衷,比如隱私權、網路監管,甚至稅收政策,即便是民主黨控制兩院時,也很難推動。」

「這會讓世界覺得民主制度已經無法運轉,也成為近年來威權政府興起的原因,因此我們有必要證明民主制度仍然是有效的」,吳修銘說;但他也表示,儘管威權體制的效率可能更高,但政府效能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領導人的行為,而他們的權力過於集中,一旦失誤則沒有制衡;「良好的治理應該是在完全無法回應民眾需求與權力過於集中於一人之間的中間態,好的民主制度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們以前就做到過,我認為我們仍然可以再次做到。」

吳修銘的著作。(吳修銘提供)
吳修銘的著作。(吳修銘提供)

應對TikTok 建議強制出售

此前有關封禁中國社交網路平台TikTok的呼聲塵囂之上,作為通訊領域專家的吳修銘也自然有話要說;他認為,處理TikTok最好辦法應該是強制出售,因為基於他在政府的工作經驗,TikTok的確造成很大的國安風險,「我不是說民眾會被短視頻所洗腦,而是擔憂它會成為美國內部的監控平台,這不是TikTok一家的問題,許多公司都有這個嫌疑。」

他表示,美國政府應對TikTok的處理並不好,「許多國安議題涉及機密,而機密不方便公開討論,這是一大難點,美國政府應該公開提出強制出售。」

吳修銘還說,TikTok執行長周受資在國會聽證的應對不錯,但他認為這場聽證將太多焦點放在TikTok上,而忽略了其他問題;「我們有很大的隱私保護漏洞,無論是中國還是其他國家,如果他們希望收集美國人的信息,他們可以直接購買數據;所以我說,不應該因為反中情緒把太多精力集中在TikTok,整個美國應該認真對待隱私方面的國家安全威脅。」

而對於TikTok是否會對青少年造成不利影響,他表示,「有關青少年的焦慮一直存在,而且很多青少年有情緒問題,我認為我們現在面臨的是新問題,國會在此事上無所作為是可恥的,這讓我很憤怒,而且政府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並沒有給這些公司很大的壓力;國會花了大量時間去拷問TikTok,卻不注重如何保護隱私。」

吳修銘自認是進步派民主黨人,但在民主黨大本營的紐約州,犯罪問題猖獗、仇亞犯罪問題嚴重,亞裔社區正逐漸和民主黨尤其是進步派漸行漸遠,不少人轉而支持共和黨;對此吳修銘表示,民主黨在表達自身價值方面應該做得更好,「我認為亞裔希望國家變得公平、有更多機會,這和進步派追求的價值一致。」

他說,共和黨過去20多年來一直是保守勢力,支持現有體制、反對移民,「這些主張沒有一件是亞裔支持的;當然共和黨人聲稱支持小商業者,但和很多議題一樣,他們並不真正支持,當然,民主黨在這些議題上應該做得更好,而進步派支持的是推動國家更加公平、更多機會,讓更多人成為中產階級,這一點共和黨從未做到過,他們只會把更多錢分給富人。」

自比孔明 準備隨時出山

談到自己的亞裔身分,吳修銘表示,他最引以為傲的是亞裔身上拚搏奮鬥的企業家精神;他說,台灣的歷史就給人很強的激勵,「台灣在1947年比中國大陸、更比日本窮困,但通過土地改革、商業蓬勃發展,現在已經變得非常富庶,這都歸功於亞裔拚搏奮鬥的企業家精神;現在,我所有在台灣的親戚都有自己的產業,這種精神給了我很大影響。」

吳修銘的父親(左 )曾在金門服兵役。 (吳修銘提供)
吳修銘的父親(左 )曾在金門服兵役。 (吳修銘提供)

他還說,主流社會對亞裔存在刻板印象,認為傳統上亞裔只會去從事技術、維修這種需要苦力的工作,無法擔任領導人或者公眾人物;「我認為亞裔要改變這種歧視,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做領導人和公眾人物,這也是我過去和正在做的,盡情發揮自己的才能就好。少說多做,人們只會相信他們親眼看到的。」

對於未來打算,吳修銘表示,自己剛離開政界,未來需要很多時間陪伴家庭,「對我來說家庭是最重要的事情,這也是另一個很重要的亞裔傳統價值;我看到太多人因為政治野心而破壞了家庭,因此未來一段時間我將以家庭為重;當然,和諸葛亮一樣,我也可能隨時再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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