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親歷加拉帕戈斯群島 遙想達爾文
清晨海邊的霧氣未散,天空還是一片魚肚百,街角公園沙灘上的海獅叫聲,響徹小鎮,好似號角般催人起床,居住加拉帕戈斯群島 (Galapagos) 的人,在這聲中嶄開新的一天。
我住在小鎮海邊主街的旅館,從三樓的陽台,可以看到這條街的左右盡頭,還有進出港口的船隻。天慢慢亮了,遊客漸漸多了,有的搭船出海潛泳,有的轉往其他島嶼。海獅的叫聲弱了,牠們可能在忙著談情說愛,也有可能在照顧小海獅。海鬣蜥出現在海獅旁,甚至走上街頭,對來往的人視若無睹,這稀有獨特的動物,看似史前時代的動物,面目猙獰,但個性溫和,不會傷人。走出旅館跨過馬路,到了港口的棧橋,看到紅蟹在石頭間覓食,潮汐流轉,牠們像在嬉戲。這是加拉帕戈斯群島省會--巴克里索墨洛港(Puerto Baquero Meano)的清晨市景,也是大自然萬物和諧而生的繁花景象。
巴克里索墨洛港城市很小,人口僅1萬多,徒步一小時可走完大街小巷,沿著海邊的馬路,長約600公尺,是遊客聚集地方,以達爾文為名的商家,比比皆是,從旅館、餐廳、雜貨店到咖啡館都有,看似達爾文家族控制島嶼的商業。其實1835年達爾文到加拉帕戈斯群島,僅到其中四個島嶼,共待了五周。在抵達前,他還殷切想轉搭另一船隻早回英國老家。人生的際遇,無法預測,他在加拉帕戈斯島結束田野調查的20年之後,才寫下進化論,使這赤道島嶼被稱之為達爾文與上帝分手之處,也是了解人類生命進化的重要地點,這當然和島嶼本身獨特的地理環境也有關係,加拉帕戈斯群島離南美洲大陸約1000多公里,因火山熔岩而生的120多座大小島嶼和礁石,只有三座島嶼適合人居,赤道從中穿過,四股洋流交匯於此,大自然魔力創造下,形成令人驚嘆的景觀,也改變了氣候生態,帶來豐富的海洋資源,許多獨特稀有的動植物繫此而生,使加拉帕戈斯成為了解自然界生態演化最佳地方。
管制入境 保護生態
加拉帕戈斯群島是厄瓜多國家公園保護區,也是聯合國的UNESCO世界遺產;過去幾年,每年約有十幾萬人來到這人口稀少的島嶼旅遊,為了保護群島的生態環境,厄瓜多政府收取高昂的入境費,限制攜帶行李的重量,管制入境人數,使這號稱生物陳列室的群島不被破壞。
厄瓜多今年2月為打擊毒梟,宣布國家進入安全緊急狀態,實施宵禁,防止毒梟利用加拉帕戈斯的偏遠位置,無人注意,開船至島上加油,再將毒品轉運他地,因此機場和港口,軍警戒備嚴密。這些防範措施,讓人感覺氣氛緊張。我從首都基多轉機來此旅遊,慶幸到了島上就可避開厄瓜多的社會動盪,入境後,看市區平靜,一片悠閒景像,放下忐忑之心;入住旅館後,就前往加拉帕戈斯國家公園展覽中心參觀。
從市區走過去,路上可以看到海獅盤據公園的長凳在午休,海鳥盤旋海上準備捕食小魚,步道旁是火山溶岩形成的奇異地表,還有比人高數呎的仙人掌植被。順著彎曲的步道走到展覽中心,從中心還有不同步道沿伸到海邊和小山頂,瞭望整個海灣。午後走在步道,撲面而來是赤道的驕陽,威力驚人,如未注意,不多時皮膚曬紅,數日後開始脫皮,防曬成為必要措施。
不諳水性 也能潛水
隔日,一早帶了浮潛裝備,搭上快艇環島一周。在基多認識來自英國的格蘭伍德夫婦,他們曾自駕帆船,從英國穿越大西洋至加勒比海四次,熟悉海事,潛水經驗豐富;在其鼓勵和陪同下,我們一行約十人,繞島一周後抵達Kicker礁石準備下海浮潛,嚮導先說明洋流的流向,海龜和沙魚出沒的可能性,每個人浮潛的間距,並警告在水中不可脫隊,放下救生圈後,讓不熟水性的人扶著,在他的帶領下,大家開始浮潛。由於海水深不可測,船隻在旁注意安全,隨時將體力不支的人,扶回船上。礁石離San Critobal島約一海里,景色壯麗,我看到格蘭伍德夫婦,年過七旬,載浮載沉,如魚得水,樂不可支,讓我羨慕至極,約一小時後,繞礁石一圈,體力已竭,大家逐一回到船上。原希望能和海龜一起浮潛,緣慳一面,只待下回。
在Kicker礁石浮潛時,看到水中不少的魚類,它們和群島幾千平方海里水域的海洋生物一樣受到保護,十幾年前,亞洲漁船最喜歡來此捕撈海參,造成海參數量銳減,厄瓜多政府採強制手段,沒收大批的捕獲海參,還和非法打撈漁船發生槍擊衝突。2016年規定禁捕五年,海參恢復生機。
素食沙魚 開了眼界
離開Kicker礁石,船駛往島旁海上停靠,我們下船涉水到白沙灘休息,附近還停著幾艘船隻,遊客不是徜徉白沙,不然就在海裡游泳。不遠處突然聽到有人喊叫「沙魚…沙魚」,沙魚是海洋食物鏈頂端的凶猛殺手,理應大家會恐慌退到岸上,結果不然,沙魚平靜穿梭在船隻和泳客之間,嚮導說:「這是吃素的沙魚吧。」首次聽到素食沙魚,回到旅館,上網一查居然有素食沙魚,以海草為生,真是長了見識。至於加拉帕戈斯水域的沙魚,還是以肉食為主,只是對人沒攻擊性。
結束了海上活動,我們接著內陸的活動,騎單車跨越海島,加拉帕戈斯的島嶼都是火山噴發形成,地勢低的海岸區,大多是黑色的熔岩和灌木,赤裸裸的岩石,被太陽曬得熱氣騰騰,高地則如同精靈世界般,綠木密閉,霧霾迷茫,非常清爽,騎單車奔馳在San Crisbol島的跨島路上,一路穿過低矮的灌木叢,又進入長滿蘚苔的樹林,看到植被生機勃勃從熔岩岩縫中冒出,又長為茂密林木,這是一趟達爾文進化天擇的田野觀察之旅吧。我汗流淋漓享受這愉快的單車行。
我們接著前往Santa Cruz島,去探訪巨龜,觀看海陸鬣蜥,還去打擾求偶中的軍艦鳥。在達爾文研究中心看到「孤獨的喬治」巨龜標本,1971年在一孤島發現約60多歲的喬治巨龜,它被列為瀕臨絕種動物,科研人員開始推動一項全球性相親生子計畫,希望喬治能和近親烏龜交配繁殖,但喬治「性」致不高,2012年以100餘歲過世。它的標本,現放在達爾文研究中心的冷氣房裡,頭部伸出龜甲,仰然而立,氣宇軒昂,科研單位取下它的基因,希望能培育出它的後代。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此一心願。
不過這計畫成為全球保護瀕危絕種物種的象徵,也是人類利他基因的表現,在物競天擇的陰影,天災人禍的摧毀下,或許利他主義可以讓萬物薪火相傳。
我們接著到島上高地的保護區,去看野地的巨龜,體重平均270公斤的巨龜,行動緩慢每小時前行200多公尺,但生命力極強,可以多日不食。在頂盛時期,島上有20多萬隻巨龜,1535年西班牙人登島探險,把巨龜當成佳肴,還在船上圈養,當成航行的補給品,人類的掠食,巨龜數目降至1萬多隻,我看到在泥坑爬行的巨龜,在厄瓜多年輕保育人員的照顧下,要恢復到頂盛,長路漫漫,但看到了一線曙光。
教授夫婦 研究雀鳥
從高地回小鎮路上,我和保育人員談到他的工作和抱負,這時我想起獲普利茲獎的「鳥喙」( The Beak of the Finch)一書,記載普林斯頓大學Grant夫婦教授,30多年時間不畏烈日艱困環境,與大自然混為一體,在加拉帕戈斯群島日復一日研究雀鳥,他們的鳥類編號達上萬隻,這種專注精神,讓人類在探討演化論,基礎更扎實,不再患有自大症。年輕保育人員的加入,更使演化成生命之光。
說到演化,觀察從陸鬣蜥到海鬣蜥的變化,可以知道其中的奧秘,為了看陸鬣蜥(海鬣蜥的近親),軍艦鳥和藍腳鰹鳥,我們搭橡皮筏前往South Plaza島,島上有一公里的小徑,可以近看這些稀有動物。海陸鬣蜥,體型食物和顏色都不同,陸鬣蜥為適應環境,從陸地轉到海底覓食海草,演生出海鬣蜥,陸鬣蜥則以仙人掌為生,這種萬年的演化,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環境居然塑造出這麼多元物種。在島上小徑上還可以看到軍艦鳥棲息在灌木樹枝上,有些鼓滿紅紅的喉囊,展現魅力,這是求偶吸引異性的方法,軍艦鳥有盜食寄生的習性,也就是利用快速飛行的優勢,去驚嚇其他鳥類,並強奪其食物。在鳥類中,我最鍾情藍腳鰹鳥,一雙藍色大腳丫,就足以吸引人目光,雄鳥為取悅雌鳥,還會跳舞展現光鮮亮麗的藍腳丫,來迎得芳心,跳舞成為鰹鳥的招牌,新婚燕爾跳舞,老夫老妻更會共舞,跳舞讓他們感情彌堅。
加拉帕戈斯島嶼還有許多珍奇動物,百年前是被文明遺忘了,我在這島嶼走了一趟,才知道島上萬物的生命力都是蓬勃向上,沒有一物種是站在食物鍊的頂端,人類還不足自命不凡,為世界的征服者或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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