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部落

托何那奧丹（Tohono O’odham）是索諾拉沙漠（Sonoran Desert）的原住民部落，從五世紀以來就世世代代生活在巨型的仙人掌的世界裡。原住民和大仙人掌形成了情同手足的親密關係，他們稱仙人掌為「兄弟」，認為他們都是同宗同祖。

大仙人掌源自印地安語Saguaro，意思是「巨柱」，它的高度是三到十六公尺，可活到一百五十歲以上。成年的仙人掌會長出粗大的臂枝伸展四方，遠看如猶太人的燈盞在沙漠中矗立。好萊塢的西部片常用它來點綴沙漠的背景，其實它只生長在亞利桑那州和加州接壤的索諾拉沙漠，需要溫和的氣候和濕度較高的沙土才肯安家落戶，就像塞拉山脈的參天巨杉一樣，是地域專屬性物種。

農人靠山吃山，原住民靠仙人掌吃仙人掌。仙人掌雖毛刺鋒利，可是果實卻是沙漠美味，原住民用它來做果醬、糖漿和甜酒，用仙人掌的莖肋來做家具、房梁、蓬柱和牆條。巨柱渾身上下都是寶，在原住民心中占有神聖地位。

仙人掌在五、六月間開花，黃昏時分綻放，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閉合，花呈乳白，香氣四溢。夜裡的花香吸引長鼻蝙蝠（Leptonycteris yerbabuena）前來吸吮花蜜，成百上千隻蝙蝠在神祕的月光下舞蹈，完成採蜜和授粉的壯舉。到了白天採蜜授粉的任務則交給了野鴿子、山雀、蜂鳥和千千萬萬的蜂蝶去完成，巨柱就像多胞胎的母親，餵飽了一個孩子，再來哺乳另一個。近年生態環境惡化造成了蝙蝠數量減少，據說巨柱開始調整時差，變成白天盛開更多的花朵。植物是有智慧的。

花落果熟進入收穫季節，原住民來到仙人掌前，用一種仙人掌骨木製成的長筢勾打果實，鮮甜飽滿的果子紛紛墜入籃簍中。托何那奧丹部落將採仙人掌果季節當作一年真正的開始，所以他們傳統的正月是我們每年的七月。

人們選用牧豆樹枝來燒煮果醬，就像太平洋西北部的印地安人用赤楊木燒烤鮭魚一樣，獨特的木火燒製出異常甘甜的果醬，抹餅塗糕是一年中最美好的舌尖記憶。他們會在正月的節日痛飲仙人掌甜酒，酒酣耳熱之際便歌之舞之，大醉而夢，占卜吉凶。我有幸品味了部落的果餅，甜醬厚厚抹了一層，他們將醬和果籽粉拌和在一起而不分開，據說富含蛋白質和維生素。

原住民採仙人掌果時先要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一番祝禱後吃下第一顆甜果，然後要將果皮口朝天恭敬地擺在仙人掌腳下，這是表達祭拜巨柱神靈和叩謝祖先。那些綠色的巨人像武士一樣默默地伴護著這個沙漠部落，給予他們幸福感和安全感。（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