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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出富士山的潺潺溫泉

富士山倒映於湖面。(圖片提供∕王士躍)
富士山倒映於湖面。(圖片提供∕王士躍)

從東京到箱根,一路會經過不少溫泉度假勝地。電車穿過東海道高高低低的山谷,太平洋在窗外一會兒閃亮、一會兒掩藏。河流卻躲在雲霧瀰漫的溝壑,只能遠見白瀑像細領帶吊在山脖兒上,或者,在你入睡的榻榻米客房裡,轟然的水流聲湧到枕邊來。

箱根,一個音韻多麼柔美的地名,對我而言,它的意義又是模糊的。後來才知道日語裡「根」原是指山峰、山巔,箱根就是像箱子形狀的山脈頂部。雖然我學過的日語早已忘得不剩幾個單詞,卻覺得箱根的漢語發音比日語要來得別有餘味,舌頭有一股敦厚的熨貼感,想來和溫泉是再好不過的搭配吧。

以前來日遊覽都是在關西地區走動,太平洋沿岸的東海道卻是第一遭。日本的火山不少,更是三天兩頭地牛翻身,從加州來的我對環太平洋地震圈毫不陌生。可是日本人善於苦中作樂,巧思利用火山地熱資源,硬是將溫泉浸泡昇華為一種國粹文化,一種和清酒、抹茶一樣與生活息息相關,尋常中有高蹈的雅趣,亦不失為一大境界。

箱根的溫泉湯館林林總總,往往都是依山傍溪托蔭,專選聲、色、形俱佳處構築。聲是傳自早川和須雲川的潺潺流水,色為碧樹滿庭扶蘇掩映,形則或石或木參差布局,與自然一體相合——在這些方面,日本人是花盡了心思,積累了智慧的。

我們入住的富士屋湯本溫泉旅館位在早川旁邊,周遭山林環抱,河水喧騰奔瀉,微微泛白,水中含有各種豐富的礦物質。這家溫泉設施分為室內和戶外兩個場所,水溫總是維持在攝氏四十度的恆溫,大體和美國健身館的噴射水池溫度不相上下。

室內的溫泉,有的水面平靜滑亮,如一片冒著蒸汽的玻璃;有的則翻滾沸騰,池底湧出一股股熱流,水泡不停地升竄。泡湯的人各式各樣,有銀髮、黑頭、禿頂的,三三兩兩浮出水面,或燙得齜牙咧嘴,或享受冥思,飄飄欲睡。池子以外,有的赤身裸體澆水沖浴,形影朦朧,有的哈腰鞠躬,語聲恂恂。交往交流似乎再無社會階層之分,尊卑貴賤之別,溫泉面前一律平等。

室外的溫泉更有一番洞天。裡面有茅廬風格的小眾湯池,私密空間波光點點,竹籬為屏,松木環繞,四周點綴石燈籠、鹿威,環境甚是清幽。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帶自然風的露天湯池了。這種露天溫泉不僅有形貌凹凸的天然石垣,更因長年肉身搓摩和風吹雨打早已是光潤無比,摸坐著舒坦。隨著天光雲影投入水心,胳膊腿懶散伸展,猶床臥抻肢,悠然忘我。趕上陰雨天時,毛毛雨落在水面像無數蹦跳的芝麻粒,煙花數朵,裊裊盛開,光影跌蕩之際,人又恍入虛幻之境了。

這幾天旅館忽然來了一波日本人團體,宴會廳常傳出弦歌之聲。走廊、電梯甚至餐廳裡也頻頻晃悠著他們鬆若麵皮兒的浴袍,腳下木屐嘎啦嘎啦。日本公司組織常集體出差兼泡湯,我最初還是看日本電影《金環蝕》才瞭解到這冷知識。其中有段情節是一群政客為了營私舞弊,躲在溫泉村一邊逍遙一邊大做假帳。無論於公於私,呼朋引伴泡湯習俗在日本流行甚久。

以前我泡溫泉的機會並不多,在美國偶遇溫泉度假村,實在不敢恭維那景象。比如華盛頓州本來有得天獨厚的地質環境,完全可以善加利用地熱溫泉,可是今天許多自然泉眼仍處於一種荒水陋窪的狀態,十分落伍。偶然某登山客發現了溫泉,就連泥帶草地進去洗個鬆筋澡,還會興致勃勃做個荒野求生的小視頻,恨不得成為《赤裸與恐懼》(Naked and Afraid)真人秀的大明星。有的溫泉雖經開發建設,卻變成了一種花裡胡哨的現代化熱水池。美國人又胖,挨擠一處,沒地方坐,乾脆站著,幾分不耐煩的眼神四處溜瞅,此情此景與一群非洲河馬大旱望雲霓何異?日美民間對溫泉的態度也大不同,美國人由於倡導自然保護,保護到極致便是封山育林,禁絶開發。即使開闢公共溫泉,也是偏重現代化功能和條件舒適,相比於日本溫泉的古樸和野趣終究遜色不少。

浸泡行為則是日本根深柢固的本土文化,日本人由浸泡中生,也於浸泡中活。幼時孩子便在母親的撫愛下泡澡和洗浴,家庭的風呂(浴室)和街上的錢湯(澡堂)可說是日本傳統社會習以為常的生活必備,而母親往往作為核心角色和孩子一同享受浸泡之樂。日本心理學家說,溫泉湧動的是母愛,是類似於母體羊水的一種庇護力量。日本有一種濃厚的戀母情結,物化和瀰散於浸泡的溫暖和母愛的光輝中。浸泡不但使人從疲勞中解放了出來,也獲得了心靈的慰藉。

從健康和養生的角度來看,溫泉確實能夠改善人的體質,治療諸如神經衰弱、皮膚病等各種痼疾。溫泉旅館的導浴指南上還特別提示,入湯前淨身,出湯後則勿需淋浴。我以為是寫錯了吧,可是英語譯文的的確確就是說出湯後不要再沖澡了。由著身體粘滿微量元素的湯精吧,這才真正有益於健康!說老實話,經過這段時間的湯浴,我也的確感到身體輕快,精神抖爽,一是睡眠質量明顯改善,雖然時差顛倒也不覺乏累,二是南加州風吹日曬的乾燥皮膚也不知不覺變得軟潤和有光澤了。

東京都的奧多摩町溫泉神社的漢文碑文上有這樣的記載:「故老相傳云,昔有玄鶴,傷箭墜地,乃到於岩崖溫泉沸渤之所,延頸承溜,其留者凡二日,肉癒箭拔,遂衝霄而去,里人始喻此地有神液,而啟其秘焉,因名之曰鶴湯。」原來的溫泉名叫「田澤湯」,後因獵人發現箭傷的野鶴入水自行療治而癒,遂改名「鶴湯」。這份記述甚詳實可信,可見湯療之說是有科學和民間傳說的依據。

距箱根西北大約兩小時的車程是富士山腳的河口湖鎮。它占據著得天獨厚的地理方位,所以向來是攝影發燒友們的朝聖之地。河口湖位於富士山的北側,富士山峰和湖面正好相對,天氣晴朗的時候,富士山倒影垂入湖心,那頂銀色的雪帽清晰地飄在湖面,這便是有名的「逆富士」景物了。偶有魚兒跳出水面覓食,這才稍稍打破了湖面的平靜。

這山真的奇怪,我看過的大山不少,有的比它還高,可是就沒有富士山這麼有味兒,這麼形美的,究竟何故?我在湖邊偶遇一位來自台灣的攝影者,他以攝影的敏銳眼光,為我道出了其中奧妙。他說富士山之所以獨特除了本身的形貌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它四下一無所憑,金鷄獨立,正所謂「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視覺反差造成的。是啊,我想到了加州的惠特尼山(Mt. Whitney),華盛頓州的雷尼爾山(Mt. Rainier),海拔都比富士山不知高出多少,可是四周盡是群山峻嶺,層層環繞,如何顯出它們的高大呢?

富士山遠看就像一個日本相撲力士,圓溜溜、穩墩墩,蹲坐在天邊,峰脖的條條雪痕既像汗流,又像肌筋扯拉堆扭,渾身的皮肉彷彿隱隱顫動和閃光,有隨時一觸即發之爆發力。

我在河口湖起了個大早泡溫泉,那天也許是一種心靈的特殊感應吧,但覺得一股股暖流不是來自腳下的溫泉,而是直打富士山的深腹緩緩而出,如電漫流,刺激周身,渾身的細胞被統統激活,自是說不出的一種暢快。

旭日東昇染紅了半面富士山,仿如在銀色的瓷器上塗上了一抹胭脂。山林和大地一一甦醒,我的肉體也跟著在泡早湯的揉搡中醒來。(寄自加州)

箱根是知名的日本溫泉之鄉。(圖片提供∕王士躍)
箱根是知名的日本溫泉之鄉。(圖片提供∕王士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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