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妳嫁給我先生（上）

持有美國非移民簽證的外國人進入美國後，只要有正當的理由是可以轉換為其他非移民簽證的。旅遊簽證B1/B2可以轉換成F1學生簽證，H1B、L1A工作簽證，或是從學生簽證轉換成工作簽證等等，但是一旦你的身分過期了，就不能夠在美國轉換其他身分了。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和美國公民結婚轉入移民，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讓你不必出境就能在美國拿到綠卡。首要條件就是只要入境時持有任何非移民簽證，哪怕是簽證已過期五年十年了，當你嫁了美國公民後，你還是可以支付相當罰款而不用出境就拿到綠卡。所以很多在美國已經失去身分的人都會千方百計地利用這條法律來拿到永久居留證，也因此，私底下才會有幾萬塊美金的黑市價來找個美國公民辦假結婚好得到美國綠卡。其中，有的人成了家暴受害者，有的人拿到綠卡後就離婚，當然也有的人卻弄假成真地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那是2008年的冬天，我接到朋友西拉的電話，說她的按摩師麗塔需要辦理離婚事項，看看我有沒有空幫助她。朋友的忙當然要幫，我爽快地說可以，於是我們約了下午三點，由西拉陪她一起過來。她們準時到了，我和西拉拉了幾句家常後便言歸正傳。只見麗塔瘦瘦高高的，一頭烏黑的秀髮整整齊齊地挽起，皮膚白白淨淨的，高挺的鼻梁和大眼睛，看上去十分清秀。她的穿著打扮也很俐落，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她的精神面貌和我平時接觸的辦離婚的顧客完全不同，她朝著我微微一笑，然後十分輕鬆地對我說：「我要辦理離婚。」她那種開心快樂的表情更像是喜事臨門，讓我一下子懞了。麗塔說了她的故事。

1951年出生的麗塔從小喜愛體操，九歲的那年她考入了當地的省體操隊，成為了一名驕傲的體操隊員，之後的二十年當中，她為省體操隊拿下了無數的冠軍，紅極一時，成為了省一級運動員。三十歲後，她帶著頭上的光環離開了賽場，被省體操隊留用，成為一名女子體操隊教練。同年與相戀已久的男隊教練吳俊勇喜結連理，婚後在1984年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為巨鋒，兒子集合了他們夫妻所有的優點，非常帥氣陽光，同時也特別聰明善良。這一家在當時的社會裡是大家羨慕嫉妒的對象，他們也算是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

1994年，隨著大陸的出國潮，麗塔的一個一起長大、比她小幾歲的鄰居姚璿，在大學畢業後嫁了當時他們學校的外籍教師葛西亞，並跟著他出國定居在美國洛杉磯。一年後姚璿回國探親時來看她，看著姚璿的穿著講究漂亮，日子過得那麼開心，麗塔心裡有點動搖，她悄悄地托姚璿回美國後也幫她搞個什麼名堂，讓她也出國來見見世面。三個月後她真的收到了洛杉磯大學體育學院的邀請函，用體操隊教練的身分來美國考察交流。她激動地辦好了護照，開始了三個月美國的自費考察。

當飛機降落在洛杉磯機場的時候，姚璿和她的洋老公已經等待在那裡，麗塔接過姚璿遞給她的鮮花，心中無比激動。但是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裡度過下半輩子。她暫時在姚璿家住下了。姚璿剛剛補習完英語，準備進大學讀碩士。看到姚璿住著大房子生活富裕，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麗塔很是羨慕，她和姚璿討論她怎樣留下來先賺點錢後，又打越洋電話回去和先生俊勇商量，最後決定先在美國多待幾個月，多賺些錢後再回去。九○年代的中國人普遍還都比較貧窮，聽到老婆可以賺錢，俊勇當然也動心，於是他也鼓勵麗塔暫時留在美國賺錢的決定。

這樣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打算賺了錢就回去的麗塔壓根兒就沒去學英文，而是拚了命的一周七天、一天十五小時地打工，她在餐館洗盤子、收碗筷、倒水、切菜；也做過住家保姆，照顧老人、帶小孩、燒飯、洗衣、搞衛生；還做過流水線上的女工，繞電圈、焊水管；她省吃儉用，總是撿最便宜的食物買來吃，去舊貨店買二手衣來穿，或是穿朋友們不要的衣物。最後在一個朋友的帶動下，去了一家中國人開的足浴中心當了幾年的洗腳妹。雖然洗腳妹名聲不太好聽，但是錢賺得要比以前多。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麗塔越來越滿足於現狀，把回家的事忘在了九霄雲外。在足浴中心裡，平時和她在一起打工的一個叫鄧正元的男按摩師和她家庭情況特別相近，他也是從大陸來美國旅遊後留下來非法打工的人。他比麗塔小八歲，麗塔稱他為鄧弟。這個鄧弟在國內學過幾年按摩，所以他也在同家足浴中心打黑工（美國稱沒有合法身分的人為黑身分，這些人在美國打工為打黑工）做按摩要比洗腳錢賺得多。為了多賺錢，麗塔稍空下來就向鄧弟學習按摩。慢慢地麗塔也開始在洗腳中心為客人按摩，錢比以前賺得多了。麗塔非常感謝這位師傅鄧弟，只要是麗塔燒好吃的，她都會多燒一點，帶到店裡給鄧弟吃。就這樣一來二去，這對同病相憐的姊弟相互幫忙、相互照顧，他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兩顆寂寞孤獨的心碰撞出了火花。不到一年，他們為了省錢乾脆搬到一起住，變成了一對無證情侶。但是他們兩人的心裡都十分清楚，他們之間是永遠無解的，因為若回去，他們兩個人在國內都是有家室有子女，如果留在美國，他們兩個在美國也都是黑身分。所以只有過一天算一天，過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按摩一年後，麗塔也有了一些自己固定的客人，其中有一對美國退休的威廉老夫婦，他們每次來都會指定麗塔為他們按摩。麗塔十分耐心地對待他們，總是一面按摩一面噓寒問暖的，這對威廉夫婦和麗塔交上了好朋友，逢過年過節他們都會買些禮物送給麗塔，而且每次付給她的小費也十分可觀。足浴中心的員工們都很羨慕麗塔。

就在去年年初，百忙之中的麗塔突然感到很久沒見到威廉夫婦了，他們停止了一周一次的按摩，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現了。麗塔心中納悶：「他們究竟是怎麼了？」又是一個月沒來，這時威廉夫婦托人帶話給麗塔：「威廉夫人病了，他們十分想念麗塔，並請她無論如何這個周末都得去他們家做客。」麗塔也十分掛念他們，於是就親手做了一些中國的食品來到了威廉的家中探望他們。

吃完飯後。威廉夫人躺在搖椅上拉著麗塔的手對她說：「親愛的麗塔，我病得很嚴重，我的日子已經剩下沒有多少天了，我要去見上帝了。但是我十分擔心威廉先生，他是很難得一見的好人，他非常老實，也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我今天請你來就是想告訴你，等我死後，希望你可以嫁給威廉先生，代替我照顧威廉先生一輩子，就算我求你好了。」聽了威廉夫人的這番話，麗塔非常吃驚，她第一次經歷這種悲歡離合的場景。麗塔不好意思也不忍心當面回絕威廉夫人，只得說：「讓我想想吧。」威廉婦人果斷地說：「不用想了，你嫁給威廉先生是不會吃虧的，希望你一定要同意我的要求。這樣我會在天上祝福你們的，不然我會死不瞑目。」麗塔聽了威廉夫人臨終的要求感到很意外，這突如其來的託付讓麗塔心中不免有些惆悵，心想以後要我多關心和照顧威廉先生我是義不容辭的，可是嫁給他？

不出十天，威廉夫人過世了。處理完一切後事之後，威廉先生按照夫人的話開始天天來找麗塔，他明確地對麗塔說：「我給你三十天時間，讓你做決定。如果同意和我結婚，我立刻會把你的名字加在我的房子上，我的房子的貸款已經全部付清，價值一百多萬美金，同時也會把你的名字加在我所有的股票帳戶和現金帳戶。我的現金帳戶裡有兩百多萬現金，我的股票帳戶裡有八百多萬，我現在有六千美元一個月的終身退休金，如果我將來過世了，你可以拿到我的一半一個月三千美元一直到你壽終正寢。」聽了威廉先生這麼體貼入微的話，看到威廉先生給她那麼優惠的條件，讓麗塔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於是她便欣然接受了。

（上）（寄自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