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蜜月旅行

今年七月是我們結婚四十年紀念日，在網上查看有可能去的地方來慶祝一下，不禁想起了四十年前的蜜月旅行。

七月的中國十分炎熱，結婚的晚宴完成後，就準備上路了。我們計畫從北京出發前往上海，探望親人；離開上海去桂林，遊山玩水；然後去太原岳父母家，再回北京。

結婚前做了幾年醫生，攢了點兒錢，但當年的旅遊只能是乘火車。火車有慢車、快車和特快，是根據停靠站的多少來決定快慢的；當然停靠站越多，就越慢也就越便宜。當時年輕，也沒有那麼多錢去坐臥鋪，只買快車的硬座。

當年的行李都是「手提包」， 也就是帆布做成的大口袋，根本沒有軲轆，上邊有一個拉鎖，拉鎖兩邊各有一個手提環，裡面裝滿東西後很重，那就扛在肩上。

從北京出發乘火車二十小時後，早晨聽廣播報下一站是無錫，我們倆腦子一熱，決定提前下車到無錫太湖遊覽一下。那時的火車可以簽票，即以後幾天同一次火車停靠此站時，你可以繼續你的行程，只要在車站辦理中轉簽票就可以了。

在無錫站買了一張地圖，就開始了我們蜜月旅行的第一站。按照地圖的說明，乘公交車到了太湖邊上的公園。那天剛剛下完雨，天還陰著，公園裡沒有什麼人，只見我們兩個北方佬手裡拎著手提包，漫步在腳踝深的水中，水中還有許多小魚在我的腳旁游來游去，當時覺得挺浪漫的。玩到晚飯時分，覺得應該找住的地方了。那年頭還沒有預訂的概念，街上也沒有豪華酒店，即使有我們也住不起。

兩個人拎著手提包走在路上，看到「招待所」的牌子，進去一問，還有空房間，價錢也不貴。我們要訂一個雙人房，問題來了。前台告訴我們：「你們要住在一個房間，需要有結婚證書，說明你們是夫妻。」我們離開北京時，根本沒有想過要帶結婚證書。既然不能住雙人房，那就只有八個人一起的房間，我和太太分只能分開住。當時天也黑了，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湊和一晚吧。

大房間裡每個床都有蚊帳，我們那晚都沒有睡好：我是因為旁邊床的人呼嚕搧響睡不著；太太則是入夜之後，她旁邊床女士的男人悄悄鑽到女人的蚊帳裡，我太太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苦苦地熬過了漫長的一夜。天亮之後，兩人拎起手提包趕緊逃離。

清晨我們在無錫街上漫無邊際地走著，看到街邊有四、五個挑擔子的早餐攤，挑擔子的一頭是煤爐，另一頭是食材。於是在一個攤上買了蔥油餅，另一個攤上買了小餛飩，坐在攤前的小板凳上吃起來。哇， 那味道真的是太好吃啦！蔥油餅酥脆，小餛飩鮮甜，餛飩湯美味，乾稀搭配，完美結合。早餐吃得很滿意，一掃昨夜沒睡好的陰霾，又有精神了。

到上海後先住在太太的奶奶家。當年三代五口人住在一間房子裡，雙人床上加了一層，類似雙層床，我們睡在上面，雖然剛剛結婚，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太太的姑姑隔天凌晨去菜場買海鮮給我們吃，告訴我們：「你們倆雖然北京長大，對南方的膳食情有獨鍾，還是南方種。」我們看到市場裡有賣很大的新鮮鯽魚，北京根本沒有。姑姑看了一眼說：「那個魚已經太『老』了， 不好吃了。」我們這才明白為什麼上海人吃得十分挑剔、講究。

幾天後到上海的大伯伯家，大伯伯全家請我們吃當年最高檔的「國際飯店」，而且是西餐。堂姊點的是「牛尾湯」，大伯伯不太理解，用上海話說：「什麼不能吃，偏要吃牛尾巴」。

離開上海去桂林，坐在硬座上，當年還是蒸汽火車，一路上在車廂裡悶熱難耐，四十二小時煎熬終於到了桂林站，下車時雙踝腫脹。桂林山水甲天下，灕江更是美如畫。船遊灕江，終生難忘。

桂林的西瓜和北方的不一樣，是長的，一個有二十磅。那時還沒有冰箱，賣瓜的不願意切開賣，因為切開會丟失水分重量，他就「虧本啦」。幸虧有路人願意和我們合買一個西瓜，那西瓜可真甜啊，水分也特別大。在桂林餐館看到有賣野味「果子狸」，價格昂貴，吃不起。現在想起來，果子狸可是新冠病毒的中間宿主啊。

四十年前的蜜月旅行，今天來看已經是很難想像的，不過在當時有限的條件下，能夠從北到南，看望家人和欣賞美景，還是給我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美好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