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後悔(下)

怎麼辦？工作沒有了，房子也賣了，只靠八成退休俸，所有的加級也全部沒有了，大半年下來，賣房子的錢貼補生活和房租，已花去了一大半。從早了一個月退休失去了可觀的退休俸，到便宜賣掉了房子，再到現在由只差四天退回到四年，心想為什麼這麼巧的事，而且都是倒楣的事，全被我碰上。

但事實就是如此，不得不承認現實。唯一要做的，是趕快找個工作，有點收入，不然坐吃山空，熬不了多久的。也總算我這人朋友多，也一直受到長官的賞識，在大家的幫助下，在一家航空公司謀得了一個地勤的職位。面對未來的四年，又不知還會有什麼變化，只有心如止水地安心做下去。

兄弟姊妹的配額從頭開始再向前推進，比預計的四年稍快了些，三年多後輪到我們了。我怕我又聽錯了，當確知我沒有聽錯時，我還是用指甲在我胳臂上掐了一下，感覺到痛，知道我不是在夢中。於是向航空公司辭職，與妻、女三人，終於飛到了洛杉磯。

到美國後第一件事當然是找工作，與幾年前朋友告訴我的，在美國謀生容易、工作幾個月就可買房子的情形完全不同。上世紀八○年代初，正値美國經濟不景氣，幾年前的榮景已經不再，公司只有栽員沒有招考新人。而這時的台灣，卻是「錢淹腳目」，成了四小龍之首；我們到了美國，卻苦於尋找工作。巧事、倒楣事又加上了一樁。

幾經艱辛，我們夫婦終於在不同的公司各自找到了一個工作，而且妻是白天班，我是夜班，每天早上我回到家她就出門，她回來沒多久我又要去上班了，每天都見不了多少時間。

唯有女兒，在我們抵美的第三天，就安排她進了學校，可說無縫接軌，學業一天都沒有耽誤，且還有免費的營養午餐。我們又刻意在她學校對面租下了一間公寓，使我們放心她上下學，無後顧之憂。

我們夫妻二人的工作雖都不是什麼稱心如意的好工作，但我們謹記先來美國的朋友所說的，放下身段，所以我們都能自我安慰，無論工作如何，都甘之如飴。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已超過了四十個年頭，如今我們兩老都已在十幾年前退休，女兒完成了高中、大學、研究所的學業，如今事業也有成。我們現在是苦盡，雖還稱不上甘來，但至少可說是有了安定無憂的生活，而且我還可以從事我的愛好，寫作、旅行、跳交際舞，還有什麼好苛求的呢？

過去的都讓他過去，人算不如天算，船到橋頭自然直。直至現在，仍有些朋友會以開玩笑的口吻問我：「你如果不來美國，早就升為將軍，或者是航空公司的高級主管了，你為了要來美國而移民，後不後悔？」我笑了笑，答：「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