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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學生(中)

好景不常,只讀得一個學期,眼見國民黨節節敗退,解放軍渡江南下勢所難免,國民政府決定退出大陸前往台灣。一九四九年初,學校斷絕經濟來源,再也辦不下去,只得解散。人心惶惶的師生自尋出路,各奔前程。

在校期間,為求自保,學生間流行拉「小圈子」,學江湖上「拜把子」,我和三十多個同學,在太湖邊上一座破廟裡「換帖」結拜兄弟。學校解散,「兄弟」們三三兩兩湊到一起,尋找謀生的路子。我和四、五個「把兄弟」一起,曾用肥皂雕刻的「海岱中學」大印,到吳興、長興縣,向縣政府募捐,得到了些許錢糧。

在此之前,我一個人還到學校附近的村莊討飯,在一個有錢人家認了個「乾爹」,這位乾爹有學問,很善良,我在他家住了好幾天。遺憾的是,現在,我連村莊的名字和乾爹的姓名都記不起來了。

一九四九年二、三月,學校剛解散不久,我和同學柴明璜、明節、明燦三兄弟一起去了趟上海。我們四人,既是學校的結拜兄弟,又同為單縣老鄉。明璜還是我堂姊夫,他的胞哥柴如瑛,在上海同濟大學讀書即將畢業,我們便一起到上海同濟大學看望他。這是我第一次去到嚮往已久的大上海。

大上海果真名不虛傳。放眼望去,滿街的小汽車和人力黃包車,滿耳黃包車夫拉客的吆喝,真所謂車如流水馬如龍。上海洋人很多,包括黑人、印度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老外」。而黃包車夫大都會說幾句當時我已經可以聽懂的英語,諸如「How much」和「What way」一類拉生意的對話,這讓我興奮不已。走在大街上,還能聽到當時的流行歌曲:「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

更讓我眼花撩亂的,是上海炫目的霓虹燈,和一眼望不到頭的高樓大廈。兒時,我記得,父親晚上在溫暖的牛屋裡和一幫子同齡人聊天,上海的花花世界,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想必他老人家也來過上海。記得他說過一句笑話:「宋家還有一齡,同志仍須努力」。又記得他說上海是個大染缸,好人到上海也會學壞。總之,在他看來,上海是「天堂」,又是「地獄」,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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