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嫩Q彈的櫟籽豆腐
進入十一月,休城突然冷起來,寒風吹襲,樹葉飄零,老年公寓的大院內、人行道上落滿了樹葉、樹果。傍晚,我與友人小陸散步,低頭察看發現,那樹果大多是櫟樹籽(見圖),於是,我張開手中的塑料袋興奮地撿拾起來。因為我從小生活在皖南山村,熟悉櫟樹籽,小陸是城市長大,看我的行動倒有些見怪了。我抬頭指著那幾棵高大的櫟樹,邊走邊向她解釋起來,頓時,也讓我回憶起幾十年前的童年趣事。
這種鬱鬱蔥蔥高大的櫟樹,果子叫櫟子、櫟實。櫟樹是原始亞熱帶和溫帶森林的主要物種,它品種多、適應性強,如今世界各地都有生長,我家鄉就有。在我家屋後有座小山,山上有許多高大的櫟樹。秋末冬初,尤其是風雨過後,櫟樹籽就紛紛落下。上世紀五○年代,我孩童時,常常背著布袋,邀上三、兩小伴去撿拾。
記得那山上的櫟籽有三個品種:長圓型的,與我此時撿的一樣,鄉親稱它「柴籽」;圓球形的,如小孩玩的彈子,稱「螺螺」;還有一種像小圓珠似的,叫「苦珠」。
圓球形的「螺螺」,像玩具「彈子」,剝開往嘴裡一舔,很澀嘴,孩子們是撿來在地上滾著玩的。那時物資匱乏,家家苦兮兮,玻璃彈子、水泥彈子等玩具,誰家孩子都沒有,正好有這玩意作代用品;小圓圓的「苦珠」不澀,放入火熥烤,澱粉綿綿的,還有點甜味,貪吃的小伴常撿來當零食。
至於那長圓型的「柴籽」撿回家,我的家人就當寶貝了;奶奶要我天天去撿,說是可以做成「柴籽豆腐」,還給我一根大竹竿去打,讓「柴籽」滾滾落下。再是,周日不上學,又叫我跟鄰居大媽去遠山「打柴籽」。遠山的柴籽,與屋後小山上的大櫟樹籽不同,是長在灌木上的,灌木樹枝不高,不粗,很方便採摘。
就這樣,聚少成多,不多天,我打的「柴籽」也曬了一大竹籩了。曬了幾天,柴籽裂開,用簸箕簸掉外殼,倒入石臼舂去果皮。將果仁浸泡三、四天,放進石磨磨成漿,裝進一個大布袋,在大木桶裡灌進幾盆水,在水中用力搓揉布袋,隨即,布袋中柴籽濃濃的漿液不斷滲出。最後布袋裡僅剩渣渣了,將柴籽渣渣倒出留作豬飼料或蔬菜肥料。大木桶的漿液經過一天沉澱,倒掉水,將白白的澱粉鏟出、曬乾、收藏,食用時再拿出。
下一步,就是做「柴籽豆腐」了:將乾藏的「柴籽粉」舀出一碗,在鍋內放入比粉多六倍的水,倒進粉,開大火,用木製鍋鏟不停攪拌,直至鍋內柴籽糊大滾,變得黏稠了。熄火,倒入乾淨的盆內,冷卻後,就是「柴籽豆腐」了。
「柴籽豆腐」做成食品,我家那時常是切成條,起油鍋,蔥薑蒜爆香,將豆腐條放入鍋,快速加醬油、雞精等佐料,並加入切碎的大蒜葉,翻炒幾下即起鍋,一道香味濃郁又滑嫩Q彈的「柴籽豆腐」就成了!記得小時候無論是吃苞蘆糊,還是稀飯,如有「柴籽豆腐」當菜,我會吃得滿口生香,津津有味,而且回味無窮。
「柴籽豆腐」可切成細條,也可切成丁,和碎肉或肉片做成湯,還可和蔬菜煮成麵,或加糖醋涼拌,做成甜食,都是十分美味的。另外,柴籽粉和肉丁、筍絲、蔥薑末,加佐料煮成糊,冷卻後,還可做成柴籽餅。
總之,這種柴籽,即櫟樹籽,別小看了,古代就被百姓當成救命的糧食,公元前六百年就有了。許多史文有記載,其中一例,大家熟知,安史之亂時杜甫逃難到甘肅,一家老小在山中撿拾橡籽為生,杜甫在詩中寫道:「歲拾橡栗隨狙公,天寒日暮山谷裡」。
實踐證明:橡籽的澱粉有廣泛用途,糧食歉收時能當飯吃,豐收年就當飼料;另外,在釀酒、醫藥、紡織、食品、石油等工業都有開發價值。柴籽還有免疫、保健、美容等營養作用。
「以前真不知道,這小小樹籽還有大作用!」小陸聽了我的話恍然大悟,於是也低下頭幫我撿拾起來。我告訴她,這是大自然賜給我們的禮物,一定要珍惜,盼望今後能被人大力開發、利用。我還告訴她,我打算用家中的豆漿機做一次「柴籽豆腐」,會邀她來嘗嘗我幾十年前愛吃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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