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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長

那是半個多世紀前的事了,如今除了他的家人,恐怕在當今世上沒人會想起他。

文革期間,我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上海郊區的一所農村學校擔任教師。老村長第一次見到我時,雙眼盯著我看了好一陣子。那時從城市來工作的人不多,而身材較高的更是稀少,其實我才不到一米八十。

老村長是位校工,年過四十,工作賣力而寡言,他只有小學文化程度,但字寫得非常漂亮。五○年代初土改時,他參加了革命,被選為村長。我心中暗自計算,按年資來看,他應該是老革命了,那為何只是當了校工呢?

當時正值文革的高潮,學校裡的學生寥寥無幾,掌握校領導權的委員會要求教師更深入農村第一線,到生產隊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與他們同吃同住同勞動。我被分配到兩個農民家庭,住在一家,吃在另一家,其中一家是老村長的兄弟。臨走時,老村長囑咐我要小心,因為他的兄弟頗貪財。

到了生產隊後才發現,我被安排在老村長的兄弟家吃飯,每月需支付十元人民幣,外加糧票。雖然十元一個月的伙食費不算高,但那裡的飲食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當今減肥人的標準,蔬菜不含油水,更沒有葷。

有一天,我在吃過飯後才發現自己把帽子遺留在他家,回去取時,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飯桌上擺滿了各種美味的食物。原來他們家的正餐才剛開始。

後來老村長告訴我,他的兄弟拿著我的糧票到黑市上換取現金,對他們而言,十元的伙食費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要知道,他們全家一年的年終分紅除了口糧外,現金不滿一百元。

終於熬到了學生「復課鬧革命」的時光,我可以回到學校的講台。老村長是校革委會的成員,相當於現今的校務委員會,他的職務是炊事員。伙食費差不多,但食堂裡經常有肉吃。

其實學校離上海市中心只有五十公里,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能周末回家一次,與父母見面。當時,買麵粉是有定量的限制,上海人吃餛飩和餃子是一大節慶。因此,我買了餛飩和餃子皮回校,這使老村長非常高興,開飯時間他捧出香噴噴的肉餛飩和餃子,老師和職員們簡直歡天喜地。

有一天,老村長悄悄告訴我,他昨天去縣教育局取得教師的人事檔案,足足有兩大麻袋,用扁擔挑回來的,學校的造反派想要清理階級隊伍。通常「正規」教師的檔案保存在縣教育局的人事科,只有某某教師接受審查時,才能到那裡索取。然而,現在檔案被下放,這些革命委員會的成員隨時可以翻閱,製造「砲彈」。

從那時起,我變得更加謹慎,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引起火星,點燃炸彈爆炸。當時的校長還在接受審查,而校長夫人則「靠邊站」,造反派找不到她的把柄,因此她還能上講台教書。當聽說檔案下放時,她坦然一笑說不如將檔案印成小冊子發給大家吧。

文革結束後,社會逐漸回歸正常,而教師的職稱和工資的問題變得格外重要。那時學校教職員工的薪酬制度可分為三大類,我們屬於領取國家工資的範疇,具有正式教師的編制;其次是農村老師,他們是初中或高中畢業生,被學校聘用,但收入相對較低;最後是一些拿著工分的人,類似於農村中的農民,他們的收入主要來自於原來所屬生產隊年底的分紅,另外學校會給予每月五到十元的津貼,他們不算在教師的編制之內。顯然,老村長處於最不利的一個類別。縣教育局分配給學校一定數量的轉正名額供教職員工爭取,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可惜老村長錯失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原因是他的名額被別人「調包」了。

老村長一生勤奮守信,默默無聞,無怨無悔地執著於工作,憑藉著自己的良知辦事,堅守這樣的信念,幾十年如一日。任何一個社會,除了科學家、醫生、政治家、工程師,還需要千千萬萬的磚瓦,才能砌成大廈。沒有螺絲釘,哪來機器的運轉?老村長啊,在大洋彼岸,還有一個當年與他度過艱難歲月的人想起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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